302男寝像是在黑暗中陷进了沉默。
唯有电脑屏幕亮着冷白刺眼的光。
三个大男生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傻愣愣地盯着顾西征操作游戏。
半晌，吴文凯又踢了温响一脚：“500块够喝西北风的。”
“养得起不，”陆闯怒骂，“养不起给别人，给我也行，我一定给养得白白胖胖的，有一百给她花九十九。”
温响还在难受来着，对于他们的打骂也没反抗，他倒不是操心温念的零花钱，反正他总会给她的，他就是难受温念的好朋友在上年没了，而他们全家人都没发现。
只知道她暴瘦了一段时间，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寝室里游戏的声音激烈，吴文凯和陆闯骂了会温响，又被游戏吸引了过去。
“哎顾西征，”吴文凯盯着游戏看，“你公司搞得怎么样了？”
顾西征：“嗯。”
“......”陆闯抓抓脑袋，“这游戏你是不是卖给其他公司了？”
顾西征：“嗯。”
“干嘛卖啊，”吴文凯不理解，“你之前那些也都卖了？”
顾西征：“后期的开发人力物力消耗不起，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也是，”听到这，陆闯点头，“这样快速的倒手，赚钱也快。”
场面定格了几秒。
吴文凯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你缺钱吗？”
“缺，”顾西征手指快速地操纵着鼠标和键盘，“越多越好。”
“......”陆闯和吴文凯都不理解了，“你怎么会缺钱？”
顾西征手指顿了顿，将游戏关掉。
电脑屏幕上的冷光映到他脸颊上，那双凤眼清凌凌的，从他们三人脸上一一扫过：“赚钱娶老婆。”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温响张大嘴巴，“操，你想得真远。”
陆闯嘴角抽搐：“不是，你未来老婆看样子挺能花啊。”
“嗯，”顾西征有了点笑意，“她可能欠了许多债。”
几个人更是一脸莫名，吴文凯问：“你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见着，这都能算出来？”
温响跟着点头。
顾西征盯着他，冷笑：“不管怎么样，我养老婆，一定不会像你们家养姑娘。”
温响：“......”
“哎这个我同意，”陆闯和吴文凯连声同意，“别管我以后老婆什么样，一定不会像你们家养姑娘那样，抠抠嗖嗖的，神神叨叨的。”
温响险些被说的痛哭流涕：“我真该死啊！”
-
翌日清晨，温念用花盆盛了满满一盆的土，然后摆在书桌上，又拍了张照，发到了朋友圈。
有朋友留言问，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温念没回。
接下来的七天，每天温念都会给那盆土拍张照，然后发朋友圈。
只是，那盆土每天都会少一层。
直到盆子里的土见了底。
温念终于回复了：【饿极了，土也挺好吃的。】
一时间，她朋友圈和微信差点被留言和消息挤爆了。
-对不起，我今天就指望这个笑话活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说话还是这么逗。
-用什么材料做的，别说，跟土还真像。
-我出一千，买你那盆土，啊不，我买那个盆就行。
一整天温念都没开机，直到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她接到了顾西征的电话。
顾西征：“不在家？”
温念嗯了声：“住宿舍。”
“......”顾西征默了默，“怎么住宿舍了？”
温念：“每天省两块钱公交费，一个月省60。”
“......”
这个电话是温响硬求着顾西征打的，电话开了免提，旁边还有吴文凯和陆闯。
这话一出，吴文凯和陆闯眼圈登时红了。
温响忍不住开了口：“念念，是哥错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温念立刻把电话挂了。
她绝对绝对不会原谅温响的！
并且她一定要让他在每一个夜深人静时，对着墙壁痛哭流涕，再说一遍“我真该死啊”，才、能、算、完！
而电话那头，四个男生正站在温家的客厅里。
房间空旷，桌子上落了层浅浅的灰尘，确实是温念说的那样，她住宿舍了，好几天没回来过了。
吴文凯简直想象不到，一个有钱人家里的千金，能为了省两块钱公交费，逼自己住不喜欢住的宿舍。
“你到底跟你爸妈谈了没，”陆闯着急地走来走去，“咱妹妹那小身板再饿两天，晕倒了都不知道。”
吴文凯抹眼泪：“这都什么年代了，啊，真是泯灭人性！”
“我爸妈电话这几天一直打不通，”温响也着急，“要不我去她学校一趟。”
顾西征扫了他一眼：“她不会见你的。”
“......”
顿了几秒，吴文凯喃喃低语：“她应该也不愿意见咱们了，都是被这狗货连累的。”
温响呆呆地坐在椅子默了许久，好半晌，他想到个人，拿手机拨号。
那边立刻就接通了，紧接着，毫不犹豫地骂了过来：“你是个东西不，那刘祺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居然为了她骂念念，你也不是个东西。”
“......”温响让她骂了会，等她骂累了喘气的功夫，“倩倩，你帮我把她喊回家住呗。”
“她不回去，”卢倩倩凶巴巴地说，“她得省钱，就你们家那重男轻女的样，她就应该找个有钱人早点嫁了。”
吴文凯和陆闯跟着点头：“就是。”
“你们两个哪边的，”温响不耐烦地骂，“还想不想让我妹回来了？”
“......”
没办法。
骂得太有道理了。
卢倩倩停了几秒，嗓音软了些，却带着哽咽：“温响，骆依依你不认识，她家里条件不好，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但她善良的不行，她是跳楼死的，正好死在了念念面前。”
“......”几个男生都惊住了，温响艰涩地问，“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上年9月12号，她打了个电话给念念，念念跑过去时，眼睁睁看着她从楼上摔到自己面前，”卢倩倩小声啜泣，“不是刘祺推的骆依依，但刘祺也不是无辜的。”
温响干涩重复：“上年9月12号？”
高三刚开学没几天。
好像是温念老是跑他房间睡觉的那段时间。
他前阵子才跟顾西征说过，每当她遇到过不去的事了，就喜欢跑到自己房间。
他从没有细问过。
“她没有考上科大，你妈只知道骂她，”卢倩倩说，“她眼睁睁看着好朋友死在自己面前，还能不声不响的上课学习，她已经很了不起了。”
温响双眼猩红：“倩倩，你让她回来住，行吗？”
“她是得回来一趟，”卢倩倩冷不丁冒了句，“她卖了双鞋给我，我还得去拿货呢。”
“......”
几个男生再次愣住了。
卢倩倩补充说：“哦对了，就是那双她看了许久都没舍得买的，五折卖我了，不然她连饭都吃不起了。”
“......”
全场沉默。
“还有，你问问你妈，我妈想认念念当女儿，”卢倩倩说，“她不想要的话，给我们家吧。”
挂断电话之后，客厅里安静到能听见灰尘落下的声响。
陆闯和吴文凯伸手抹眼泪，一边一个：“你真该死啊。”
温响低着脑袋，好半晌都没说话。
“温响，”默了许久，顾西征嗓音淡淡，“温念跟你们家人有没有做过亲子鉴定？”
陆闯拍了下桌子：“你们两个长得也不像，你妹别不是捡来的吧。”
“我们家好像丢过一个女儿，”吴文凯说，“你们家是不是把我妹妹给捡走了？”
这次过去了很久很久。
温响红着眼，起身往温念的房间走，像个幽灵一样，喃喃重复：“我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