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砸在宋浮晚的小腿上，猛的一痛。
这倒是让宋浮晚清醒了。
慕迟发誓，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这些年他尽力自理，更是从来不让异性来照顾。
谁料，这个小哑巴嫁进来第一天，就把他看光了。
他又愤怒又窘迫。
让他没有想到，宋浮晚没有被慕迟砸出去，而是直接松开门把手，走了进来。
宋浮晚弯腰拿起一条浴巾扔在慕迟身上，遮住他的重要部位。
慕迟垂眸看了眼身上的浴巾：“……”
又瞪向靠近他的宋浮晚，一只手按住浴巾，声音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挤出来：“滚出去听到没有！”
宋浮晚害怕又无语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乌黑的短发滴着水，那双深褐色的眸子盛满愤怒。
两道浓黑的剑眉都扭曲起来。
宋浮晚低头看着他。
迟疑了一下，她现在如果扔下他去找别人帮忙，那岂不是很奇怪？
她的新婚丈夫在浴室里滑倒了，她应该第一时间把他弄起来。
如果她现在去喊周管家或者佣人，难道慕迟想让那些人看到他这个模样吗？
还是说，他想自己在这光滑的地板上，依靠拐杖爬起来？
这样一想，宋浮晚觉得自己应该把他扶起来。
于是也真这么做了。
宋浮晚弯下腰，伸出手抱住慕迟的肩膀，试图将他扶起来。
当那双微凉的小手碰到自己肩膀的肌肤，慕迟浑身僵了一下。
伴随着她的靠近，一缕女人的发丝落在他的脸上。
一股若有若无的兰花清香灌进他的鼻息。
他的身体刚洗过澡，身上都是水。
宋浮晚即使再想忽视，也没办法忽略掉手心中那温热又潮湿的触感。
宋浮晚何曾距离一个异性这么近过。
挨近慕迟的那一刻，禁不住心脏怦怦乱跳。
慕迟微微恍了恍神，才发现宋浮晚正在用力，想把他扶起。
慕迟侧目，便看到宋浮晚的脸。
女孩柳眉微蹙，嘴角紧紧下压，似乎在用全身力气将他托起来。
这对于慕迟来说，绝对是瘫痪之后最耻辱的一刻。
他小腿瘫痪以来，什么时候让一个陌生异性这样近身伺候了？
从最开始，他就咬牙坚挺着，自己如厕、洗澡，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有尊严的废物。
坚持了这么些年，竟然在这个奇怪的新婚之夜，被一个哑巴破了禁戒！
他手臂顷刻绷紧，额头青筋暴跳。
巨大的愤怒将其淹没，用肩膀狠狠撞开宋浮晚。
宋浮晚被他推了一个趔趄，坐在了潮湿的地板上。
手上的创可贴里进了水，之前被划伤的伤口隐隐泛疼。
抬起水眸，宋浮晚不可思议地望着慕迟。
慕迟目光如同淬了毒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她：“不需要！你给我滚出去！”
接着，他用臂肘撑起自己的半边身体，另一只手抓紧扶手。
薄唇紧抿着，拖着自己的上半身往上挪。
一点一点，费力艰难。
看得宋浮晚心脏都跟着揪紧了。
这个男人，干什么这么要强呢！
期间盖在身上的浴巾滑落，宋浮晚再次不得已看了个光。
宋浮晚：“……”
慕迟低骂了一句，怒目看向坐在地上仍然望着他的女人：“没见过男人吗？闭上你的狗眼给我滚蛋！”
宋浮晚被他凶恶的语气和恨不得杀人的眼神搞得有些发愣。
眼前的慕迟浑身都是水，狼狈至极。
可能由于常年无法运动，他浑身的肤色比她想象中要白一些。
也看不出腹肌。
特别是两条小腿，软塌塌地搭在潮湿的地上。
宋浮晚心想，如果没有当年的意外，慕迟现在应该是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身材比例匀称结实，八块腹肌，体型良好的成年男子。
而且，慕迟眉目生得极其出色，拥有一张近乎完美的男子容颜。
宋浮晚就这么看着慕迟在水中艰难挣扎，分不清他的脸上是汗还是水。
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宋浮晚对慕迟多了一丝同情。
觉得他强撑的自尊有些可笑和幼稚。
但是又很让人心疼。
就跟自己一样。
宋浮晚也明白他为什么不让她扶，为什么会愤怒地赶她出去。
他要尊严。
宋浮晚决定尊重他。
她从地上爬起来，转过了身。
背过身去，但是并没有离开浴室。
既然慕迟觉得他自己可以，那么她不必故意去施展自己的好心。
但她留在这里，以防他一会儿万一爬不起了，那她还可以帮一把。
慕迟喘着气，总算把半截身体撑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
见那个女人背着身站在那里，他的动作停顿了两秒。
想骂她，但是觉得浪费力气，于是继续艰难地往上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宋浮晚听到他滑落的躯体和地板的碰撞声，也听到拐杖在地板上戳了几下，以及听到他的闷哼之声。
她忍着没有回头。
莫名的，她相信慕迟可以自己爬起来。
直到浴室里恢复安静，只剩下背后那个男人粗重的喘息。
宋浮晚等了几秒，悄悄转过头，想确认慕迟是否已经爬起来。
结果一回头，就撞上那双死盯着她的黑眸。
宋浮晚倒吸一口凉气，悻悻然握紧了双拳。
男人已经坐到了特制的椅子上，腿间盖着打湿的浴巾，脸上身上全都是水。
“宋浮晚，我看你不止想当哑巴，还想当瞎子。”
慕迟几乎不愿意去回想，这个女人今晚看了他几次。
宋浮晚：“……”
咽了口口水，宋浮晚立马灵魂归位，逃也似的离开了浴室。
＊
大约半个小时后，慕迟穿着白色的浴袍坐在轮椅上，从浴室里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看到床上已经铺好了被子。
同时铺好的还有卧室里的沙发。
宋浮晚见他出来，立马从沙发上起身，手机发出声音：“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摔倒了，我不能坐视不理。如果让你不开心，我向你道歉。”
慕迟抬起一双眼，眼角慢慢勾起：“你以为你道了歉，你的眼睛就能好好长在你脸上了？”
宋浮晚难以置信地看向慕迟：“……”
这个狗男人真想把她眼睛弄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