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峰此刻没有太阳，失去金光的照射，整座寒宫都是阴沉沉的。
舒皖带着顾云庭回到平时歇息的地方，今日这个人必然是有其他打算的，不然也不会特地换身衣裳，这崭新的紫色裙服很合身。
顾云庭很想知道舒皖的安排，可是师尊不说话，他也没有问的打算。
他是知道的，舒皖若是想让人知道是会说的，不然开口问也只是白费唇舌。
她是一直在变的。那如积着乌云的额头始终锁着，散不去的愁萦绕在女子身旁，甚至影响到了她的徒弟。
顾云庭抬头望向女子冷若冰霜的面容，觉得熟悉极了。舒皖的这个样子在他看来很舒服，他很喜欢。
每当察觉到这个女子对付他与旁人的态度全然不同时，少年心中的某种快感压制不住地涌起。不都是很明显的吗？他在心里小声嘀咕。
女子的眉眼如故，根本看不出包含的情感。对窗远眺，眼中是重重叠叠的山影，眼中是景心却不在景上。
顾云庭不知道舒皖又在想哪个故人，可那注定是一段已经败落的岁月。
顾云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窗外小草绿莹，几点清晨的珠并未滴落，还懒洋洋的挂在小草上，染的绿越发重。
少年心里亮堂如明镜，或许只有那个活在女子记忆中的人才会如此令人牵挂，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哀伤好一段时间。
毕竟，她死在了舒皖尚还年幼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舒皖抛下了他，他自己的心境也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
“紫恒不喜欢你，你知道吗？”舒皖收回了眼，等那眉头的愁云悄然消失后，转过头问。
“知道。”顾云庭轻轻点头回话。
舒皖哪怕心情再差，也会调整好自身状态，才来跟他谈话。她是一个很清楚该怎么做事的人，懂得什么时候要摆什么脸色，又要怎么去应付旁人。
他一直不明白紫恒那个炼药的人为什么不喜欢他。他有记忆时起，就不记得两人间有过冲突和矛盾。
明明都是极少往来的两个人……
“人本身就无法取得所有人的喜欢，没什么的。”顾云庭望着舒皖的冷眸，嘴里念着。
舒皖肯定道：“嗯，我本不想叫她来的。”
要不是这段时间从紫恒的药峰取了不少东西，再加上实在没有相熟的旁人，不然紫恒她也不打算叫。
舒皖性子淡漠，对于万般诸事都没有过于大的兴致，她到底是怕年轻的徒弟憋坏了，叫个外人偶尔说几句话也好。
有些事儿由不得心。穿着紫色裙服的女子弯下脑袋整了整裙袂，心中无声想着。
顾云庭瞧见舒皖那般打扮，伸手过去拉拽宽大的袖，服饰勾勒出手臂的形状，他看了眼不免觉得女子的臂太纤细了，那么小一只手。
“别闹。”舒皖抬高声音，有点认真地说。
“人要来了先泡茶。”舒皖嘱咐身边的人，这个女子的眼眸深处已经有衣裙随风飘的画面。
上了岁月的石壶正在煮水，甘冽的山泉引入壶身，只片刻就沸腾了起来，大片大片的水雾自石壶嘴冒出。
这个石壶接着特殊的暖石，在潮汐峰专门用来泡水煮茶。
舒皖从密室中取出通体翠绿的茶叶，递给顾云庭。
这是有名的冰山寒翠，无论如何，来了人，该有的礼数少不得。
顾云庭将手中的茶叶接过，开始泡茶。
......
烟波水蓝，远方一个人影如烟波聚成，款款吹来。
只须臾，那烟波散去，激起的白色烟雾飘散，一个人影落地。
那原本是一张温和带笑的脸，在看到顾云庭后神色微微凝固，脸上的笑容散去。
得，又是这个样子。
少年知晓这个女子似乎格外讨厌世间男子，些许不知名的缘故，紫恒座下也不愿意收男修，现在的药峰越来越多的女修风气由此而来。
顾云庭也不喜欢这个药峰峰主，不过她帮舒皖炼药，又帮他炼药，平日里需要什么药材还允许师徒俩直接从药谷中取，终究算做的不错。
毕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一点小脾气也只能惯着。
紫恒依旧是熟悉的水蓝色裙服，进门后直接坐了下来，那一张脸白皙如雪，头发散在两肩，很快就与舒皖攀谈起来。
两个女子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明明今早才见过面，却像很久没有碰面一样。
若是单独分开，两个又是没几句话的，一碰到一起话格外多。两个女子低着声音交谈，偶尔有几声极轻的笑传出。
“死灵渊取来的仙树种。”紫恒从袖中的暗层掏出小盒子，打开露出一个色泽偏黑的核，时不时有光芒闪过，微光亮起时这个东西就跟着颤动。
“好。”舒皖没有客气地接过，然后转过身子递给煮茶的少年。
“我药峰种树的地方不多，种到你潮汐峰上，这十年的果获我尽数拿去，十年后这颗树就归你们潮汐峰所有。”紫恒小口喝茶，摇着脑ʝƨɢ袋说。
“我不种树的。”舒皖抿着茶水，语气淡淡，并没有被打动。
紫恒抬起头，似乎要从舒皖的眼中看出什么。却只见舒皖的眼不时投到泡茶的少年身上，然后捏了捏低头认真做事人的脸颊。
“找我徒弟谈。”舒皖也不卖关子了，直接点出。
紫恒的脸色沉下，有点生气。舒皖明明知道她不喜欢男子，却又要来难为人。
“徒弟，紫恒有事找你。”舒皖声音柔了几分，小声念道。
其实，早在舒皖弯下身子捏他的脸颊时，他就抬起了头，两个女子的谈话也都听去了。
“好。”顾云庭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次轮到两个女子惊愕了，面面相觑间无言相对。
他忽地觉得气氛怪极，抬头小心看两个女子的面色，有些不解。
这个人听到仙树种十年后就归潮汐峰了，内心高兴地应下。
他的内心没有那么多弯，也想不到开口争取更多的好处。
舒皖有些无奈地捂住脸，她是想让顾云庭难为难为紫恒的，哪成想这个人这么不上道。
“舒皖，你失算了吧。”紫恒难掩高兴地笑出声。
“他说话不作数的，我与你谈。”舒皖摇头，决定自己出面详谈。
“舒皖，你怎么能如此不要脸呢？”紫恒失声。
“潮汐峰他做不的主?”
舒皖喝下最后一口茶，有些骄傲地道：“做的了主，不过他得先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