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认可传统的调研模式，这里的样本，更丰富。”说道样本这个词，钟云林看了宋瑾瑜一眼，停顿了下，移开眼神，看着远处说完最后一句。
　　“而且，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
　　“这里有更具体的人间，人们在各种关系中挣扎，在各种欲望间求而不得，又在犹豫里被迫选择，这才是生机勃勃的现实。”
　　宋瑾瑜看着啜饮着酒说出这句话的钟云林。他唇畔还有平时那平易近人的温雅笑意，但宋瑾瑜却从这些话中觉出一种愉悦的苍凉。
　　好像一个人站在云巅之上，不带丝毫感情地俯看这个世间。
　　似乎从这一刻开始，令她捉摸不定的这个人，才露出了一丁点儿的实体。
　　挣扎。
　　求而不得。
　　被迫选择。
　　钟云林带着某种强调感说出关于他人的这些词，也包含他自己吗？
　　钟云林似乎遇到了熟人被叫去寒暄。只剩宋瑾瑜一个人继续看着这场衣香鬓影的婚礼。
　　漫天飞舞的彩球中，已经敬完酒的孙亚男低头一个人坐在角落。良久，宋瑾瑜看到她偷偷揉了揉套着定制版高跟鞋的脚后跟。
　　她已经没有再笑了，脸上的表情，是那天打电话后听到刘宏结婚消息时的平静无波。背影音乐恰在此时更换了一首，宋瑾瑜侧耳听了听，好像是巴赫。没有人注意到背景音乐的更换，只有孙亚男抬起头，闭上了眼睛。
　　不远处陈初一已经和一些小孩打成一片，几个小大人分成两队各自抓着手机对攻起来。对面的三个小男孩貌似被陈初一虐得很惨，一局过后还有小孩直接哭了出来。陈初一见状不妙，从草坪上呲溜站起身就飞速回撤，经过宋瑾瑜时，被她一把拽了过来。
　　“咋了瑾瑜姐？”
　　宋瑾瑜这身高揽170+的陈初一肩膀太费劲，干脆改拽住她的卫衣袖子。
　　“初一啊，问你一个问题。”
　　“乐意效劳，女士。”陈初一右手打着圈在身前绕了几道做出绅士邀请礼的姿势，开始装模作样。
　　“如果有两个男人，一个可以让你完全做自己但条件不好，一个方方面面条件都很好但只能让你做50%的自己。你选哪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宋瑾瑜干脆和陈初一瞎聊聊。
　　“我啊，我哪个都不选。”说完这句话，陈初一从兜里伸出手猛然往上一洒，五颜六色的彩纸屑像星星一样在夕阳中闪耀。陈初一一番作闹后笑着奔向餐台，边跑还边回身喊：
　　“世界上好玩的事那么多，干吗想不开结婚啊。”
　　可以，不亏是整顿过职场的00后，人间清醒。
　　宋瑾瑜摇了摇头，丢掉刚才和钟云林那番争辩不休的讨论，也奔向那一盘盘美食。
　　远处，和别人交谈完的钟云林转身，深深看着宋瑾瑜已经远去的背影，脸上不再是那副惯常的温和微笑，他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思考。
13孙亚男的房子
　　一个月后，宋瑾瑜按照惯例联系孙亚男做回访，却在电话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孙亚男离婚了。
　　不对，应该说，她就没结婚。
　　宋瑾瑜很是迷惑，仔细询问孙亚男才得知，他们举办婚礼之前，根本没有领证。
　　原来结婚之前，孙亚男要求两家一起出首付购买婚房，但男方家以男方已经买好房子婉拒了。哪怕是孙亚男以要换套更大的学区房为将来孩子考虑，也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