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林看着被抽空了的手心，若有所思。几秒钟后，宋瑾瑜第一次听到他没有用那一向含着某种可恨的从容的语气，而是用一种仿佛来自于意识深处的声音说：
　　“但是双方都不愿放弃各自的旧有叙事。”
　　宋瑾瑜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钟云林伸出手，挡了挡已近傍晚却仍然还有炽感的阳光。
　　“我相信你也听过许多网上的声音，男人们有一些声音，反对房子彩礼养家之类把自己工具人化的“习俗”，但他们的价值和尊严却仍从占有金钱、社会地位等资源中产生。家务贡献，情绪价值，甚至颜值身材这些，仍然进不了对男性的评价体系中。女性呢，比男生变动大的多，成长也大的多，接受更新的东西，反对拿生育和性等元素物化自己的价值，但是你看，很多人的婚恋安全感却仍然还是要依赖男性的功能化价值。
　　“这是传统形式婚姻带来的双向物化，男人固守旧的江山，女人发现对岸的大陆，却还不能到达，双方都只能挤在这块狭窄的旧大陆上。这就是目前的割裂现状。”
　　宋瑾瑜安静听完这番话，良久，她用一种坚定的声音道：“我只希望它赶快崩塌。”
　　“塌了大家可就站不住了。”钟云林故意调侃道。
　　“塌了正好，只有塌到无可塌的时候，大家才会主动寻找新大陆。”
　　钟云林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只是微笑。
　　倒是宋瑾瑜又记起来，“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在向孙亚男鼓吹旧有叙事，让她变什么好嫁少妇？”
　　“恶魔也只会挑心中有阴影的人。如果她当时选择了那个男孩，也轮不到我拿这点东西来建议她了。”
　　好了，问题到这里又回到了先有鸡还是tຊ先有蛋这种绕不清的套路里。
　　宋瑾瑜感觉到钟云林又在回避一些核心的东西，但是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
　　“你听到了我和孙亚男的谈话？”
　　“嗯，一报还一报，我们两不相欠了。”钟云林拿起刚才被宋瑾瑜抽走的那杯香槟，举杯淡定地啜饮了一口。
　　这人怎么这样小心眼？多久之前的事还记到现在，还睚眦必报？宋瑾瑜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钟云林却继续笑眯眯道：“这次的佣金还可以，你不用住郊区了。”
　　“算了吧，我可没参与，这钱我才不拿。”
　　宋瑾瑜抱胸站着，头撇向一边，没好气地应了句。等了一秒她又反应过来，迅速转头过来不可置信般看着对方：“你，调查我？”
　　“没有，请别误会，只是出于对同事的了解向学姐打听了下。毕竟以后我们还要搭档，互相了解对彼此都有好处。”钟云林举双手做退让安抚状。
　　宋瑾瑜愤愤放下手，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太隐私的信息，可是下一秒，只听身边那人又道：
　　“我没记错的话，时周刊所属集团给资深员工是有房补的，提供的宿舍好像还在市区？”
　　宋瑾瑜再次缓缓转身，那人还在喋喋不休：“所以怎么想到从做了那么久的传媒行业离开？听说你还是资深记者。”
　　“这好像和你没关系吧钟老师。”宋瑾瑜咬着后槽牙故作客气道。
　　“抱歉，个人多余的好奇心，如有冒犯可以不回答。”钟云林低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唇边仍然含着那抹笑。
　　“那请问钟老师呢，又为什么好好的研究偏要到这来做？”宋瑾瑜也不甘防守，选择了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