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床你的药,记得饭后吃啊,晚一点医生会过来查房,有什么不舒服和问题到时可以问。”
病床上的人点头致谢,随即闭上眼睛继续补眠。医院的时间无聊又漫长,护士一早六点就过来抽血,护工一天三顿按时发饭,饭钱倒是不贵就是有点少吃不饱。
徐筱茹拎着一兜子香蕉葡萄还有一盒炒河粉,在医院门口又买了个烤红薯,边走边昂着在住院部四处东张西望找6号3床。
探视时间即将截止,医院走廊和路过的病房里多是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也有家属步履匆匆离去或赶来。经过护士站时,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医务人员看见她手里拎着的东西便知道是过来探望的,神色疲倦地提醒她尽快。
秦卫理依靠在病床上正在打游戏,面容有些憔悴,但精神头十足,看见她撂下手机笑,“你还真来啊,我以为你今天来不了了呢,都这个时间了。”
徐筱茹将几个塑料袋放在旁边的不锈钢储物柜上,两手叉腰平复呼吸,“本来打算早一点的,实在走不开。”
“没事,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不来也没关系。”
徐筱茹把包放在床尾,拉过方木凳子坐下,“你要的羊肉饭路上没看着,给你带了份炒河粉和烤红薯,面包蛋糕你这里没冰箱放不了我就带了点饼干薄脆和肉松小贝,什么时候饿了可以加餐。”
秦卫理也不跟她客气,从塑料袋里撕下一根香蕉递给她,徐筱茹没要,他便剥了皮自己大口往嘴里塞。
“什么情况啊,怎么又住院了?”徐筱茹还记得上次两人见面时他就动过一次手术,住过几天的院。
秦卫理将香蕉尽数吞咽下,香蕉皮“啪”地扔回塑料袋里,“腰突,老毛病了,以前就有,最近加班有点厉害就严重复发了。”
“那这回要治疗多久,你家里人知道吗?”
“看这两天治疗情况吧,这种病三分治七分养,最近就是吃药加理疗。”秦卫理说:“我妈明天过来陪我几天,如果情况不是太理想,就得收拾铺盖回家啃老去咯。”
徐筱茹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但看他情绪还算稳定,心情也不错的样子,也就算了。
“行,那你需要帮忙就说,其他先不用想,身体重要。”
做面包不仅是个技术活,同样也是个极度需要体力的劳动,徐筱茹本来就不是个爱运动的人,忙碌一天后很少会给自己安排额外需要用到体力的活动。
今天跑来医院看秦卫理是事出有因,所以当唐玉平约她一起吃宵夜的时候想也没想就婉拒了。
回去的地铁上接到彭城微信,催她快点过去别墨迹,还说知道她早就下班了,就是没搞清楚上哪里跟谁鬼混去了,要是被他看到一定跟她爸妈去告状。
徐筱茹直接无视他的信息,刷了一会手机靠着栏杆闭目养神。
手机震动,又有信息进来。
——是唐玉平。
唐玉平在微信里说自己带了女朋友过来,但只有她一个女生,会有些不好意思,让徐筱茹过去一起吃点东西认识认识说会话。
饭馆地址就在和馨苑附近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下了地铁站走个五六分钟就能到。徐筱茹不再拒绝,回了个“OK”的表情,说自己还有半小时才能到,让他们先吃。
徐筱茹到的时候,几个人吃得正上头,吃剩下的龙虾壳子满满铺了半桌,还有三四个啤酒空瓶。
唐玉平的女朋友名叫辛欣,跟唐玉平一样是个性格豪爽的妹子,长得很高,坐在凳子上看上去比唐玉平还高半个头。
“坐这,特意给你留的位置。”彭城拍了拍左手边红色塑料凳,颧骨绯红,嘴皮子油亮。
徐筱茹瞥了眼那空位左侧,心里短暂地衡量一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晾他也不敢干什么,便一声不吭坐下。
“我这边有地方,把包给我吧。”再过去是唐玉平的女朋友辛欣,在她和边扬中间加了张凳子,上面放着几个人携带的背包等物品。
徐筱茹接过彭城递过来的一次性手套,欠身拿了几个龙虾放进自己的餐盘,再坐下时,觉得左边有些挤,剥起龙虾来都擦肩接踵的。
“那边有点挤。”边扬接收到她的眼神,附耳过来悄声解释道。
徐筱茹看着他跟辛欣之间能够再塞进半个人的空隙,张了张嘴。
“你们这个朋友好像不太喜欢说话,你来了才张嘴。”
唐玉平:“上回也是,我们一起打球,他也没说话。”
彭城端起面前装满啤酒的一次性塑料杯跟唐玉平碰了碰,“别说你们了我跟他从小学到现在认识这么些年,也没听他认真说过几句,他就这性子以后习惯就好。”
徐筱茹嘴里还嚼着半只龙虾,想也没想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废话多的要死,一天到晚不带停的,少说两句吧你,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不知道是本能的跟彭程呛声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说完彭城还没怎么样,她自己反而有些掉脸。
“他们两个就这样,我都习惯了。”唐玉平在旁边呵呵道。
徐筱茹心想我这么久都没习惯,你才见一次就习惯了。
辛欣表示完全理解,“都这样,我跟我朋友碰一块也是天天互怼。”
徐筱茹一气剥了小半碗龙虾,脱了手套舀了几口炒饭,和在一块一起吃。头也没抬,气狠狠地低声道:“看什么看,吃你的。”
边扬:“哦。”
工厂附近有很多小饭馆,还有人推拉着小车贩卖饺子馄饨米粉一类的快餐。刘悦和曹君秀在惠民小超市空坐了二十来分钟,最终被现实打败,抱着啃了几块饼干仍旧空荡荡的肚皮去大马路上觅食。
经过一天一夜的舟车劳顿,两个人都饿得发狠,之前光顾着找人没反应过来,现下人找到了,虽然问题还没有解决,但也算不枉此行。
两人在街边小店点了三菜一汤,菜一上桌就再也不说话,埋着头狼吞虎咽,就连菜叶子里的小虫都能淡定夹在一边,继续光盘行动。
桌上的纸巾抽出薄薄一张,擦起来还有碎屑,曹君秀胡乱在嘴上抹了两下,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刘悦饭饱水足,沮丧的心情通过食物得以缓解,“我想晚点再去试试,毕竟这么远过来,如果就这么tຊ回去我不甘心。”
曹君秀点头,目光思索,语带拷问,“那你想好了吗?学费和成绩怎么办呢,这些问题不解决很难说服他吧。”
“我之前跟张老师聊过,她当时说可以请老师帮忙补习,只是涉及到费用问题没有聊到,所以刚才我就没敢说,怕有什么意外。”刘悦说:“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学费问题,学校每个学期都有组织捐款和公益资助,只是不知道这种能不能轮到他,要是实在不行,我还有工资,反正义务教育学费也不多。”
曹君秀见她是真的铁了心,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道:“只要你能说服他,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不行,”刘悦一口否决,“这是我想做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已经陪我跑这么远了,怎么还能让你出钱。”
“那你还能想到别的更好的办法吗?就现在,就今天。”
“我......”刘悦迟疑,“可是、可是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曹君秀笑着看她,“你也知道我爸妈很有钱,我现在可是住别墅,出门还有私家车呢,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
刘悦不喝她的迷魂汤,“你之前帮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大学还不是要自己出去打工赚钱,你爸妈钱再多也是他们自己辛苦挣的,跟你没有关系,跟我更没有关系。”
刘悦一根筋,不论曹君秀说什么都不肯点头同意,场面陷入僵局。晚上下班时间,刘悦二人再次找到“英英制鞋厂”,谁料这次连人都没有见到就被里面的工人轰了出来。
眼看天色已晚,为了安全起见,两个人只能在附近先找家旅馆休息,之后再想其他的办法。
旅馆条件简陋,连暖气也没有,天气还没回温,曹君秀怕晚上着凉连澡也不洗,只用不甚热的水擦了擦脸,花洒已经锈住,嵌在墙上拿不下来,一打开跟喷壶一样四处泼洒,她只能用矿泉水瓶在洗脸池上接点水出来冲脚。
刘悦还在打电话,能求助的人有限,无非是严远山之前的班主任和好心办坏事的两个老师。
“我想到一个办法让他出来。”曹君秀用毛巾把脚擦干,换上干净袜子,依旧套上白天穿的黑色皮靴——她嫌旅馆的拖鞋不干净。
刘悦还在打电话,听见她说有办法便转过头,“什么办法?”
曹君秀凑到她耳朵旁低声嘀咕了几句。
刘悦惊讶地看着她,眼神充满震惊,还带有些犹豫不确定,“这……能行吗?”
曹君秀毫不在意道:“行不行的,试试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