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领着虞子方进耳房,给他倒好茶水:
“虞小郎君,日后你去了长安便知我没有胡言。
三郎这样貌家世再加上才学,长安多少名门贵女想着结亲,可惜我家三郎不近女色,一个也不看。
平日里见到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们,三郎一句话都不说的。”
虞子方咬一口点心,白净的小脸露出疑惑:
“不是吧,我看阿兄和我阿姊就挺能说的。是不是长安的娘子们都不如我阿姊好看?”
飞白把一碟松软的七返膏推到虞子方面前:
“是是是,虞娘子貌若天仙,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但我家三郎可不是那等只看容貌的肤浅之辈,需得投缘的才会亲近。
我飞白在三郎身边伺候这么久了,除了虞娘子外,我都没见过三郎还会和别的女子说话。”
“啊?”虞子方口里咬了半块七返膏,层层叠叠的面皮把他的嘴巴撑成个圈。
“那看来阿兄只和我阿姊投缘了。”
飞白摇摇头,忽然长叹一声:
“谁说不是呢?只可惜啊……”
虞子方咽下糕点:“可惜什么?”
飞白:“虞娘子这不是要招婿了么?待虞娘子成了亲,为着避嫌,便不好与我家三郎往来了。三郎也去不了虞家了。”
虞子方:“可我在虞家啊,阿兄可以来找我。”
“虞小郎君今后定然会和姊夫更亲近的,姊夫才是家人。
唉,不是一家人,终究是外人,是要散的……不说了不说了,回头三郎知晓我多嘴,要罚我的。”
虞子方吃了几口,觉得没胃口了。
飞白收拾了桌子,带着虞子方回书房。
虞子方有些闷闷不乐,想到飞白方才的话,总觉心里难受。
下午看书的时候,他难得有些心不在焉。
裴怀瑾见虞子方心神不宁,主动问:
“子方可是身子不适?”
虞子方老实回道:“阿兄,我也不知怎么的,今日有些看不进书。”
裴怀瑾放下书:“那今日就休息半日,我带你去骑马。”
说到骑马,虞子方眉眼间的倦怠一扫而光:
“真的?!”
大唐男儿,有哪个不爱骑马的?
莫说男子,女子擅骑术的也不少。
但虞子方平日骑马机会甚少,裴怀瑾提起此事,他怎能不雀跃?
裴怀瑾双手负于身后,眼神含笑:
“去换身衣服,我在外院等你。”
“好,我这就去。”
虞子方兴冲冲去换了身骑装,走到外院时,见裴怀瑾也换了衣裳,身边牵着两匹骏马。
一红一白。
红马叫凌云,白马叫踏月。
裴怀瑾骑凌云,虞子方上了踏月。
两匹马皆是体型健硕,毛色光泽。
虞子方上马后,忍不住轻轻抚摸马背上的鬃毛:
“这马当真好。”
裴怀瑾但笑不语,两腿一夹马腹:
“凌云,走!”
虞子方兴奋地驾马跟上。
两人一出城,便加快了速度,疾如乘风。
一跑便是两个时辰。
最后虞子方意犹未尽地和裴怀瑾回家。
下马的时候,虞子方不舍地摸着白马的脖子:
“阿兄,待我回家后,下次还能来骑踏月吗?”
“不用来。”
虞子方失落地低头,接着就听裴怀瑾继续道:
“踏月与你有缘,待你回家,就让踏月跟你走。”
虞子方猛然仰头,睁大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要把踏月送我?”
他睁大眼时,圆溜溜的杏眼有几分像虞念秋。
裴怀瑾拍拍虞子方的肩膀:
“踏月就交付给你了,若是你照顾不好它,那我……”
“我我我会!我一定照顾好它!多谢阿兄!”
虞子方的小脑袋点得跟筛子似的,小手握拳,眼中的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点亮。
裴怀瑾也不多言:“好,阿兄信你,去净手用饭吧。”
虞子方收到如此大礼,激动的心情从回来一直到夜里睡觉都难以平复。
晚上,他趴在被子里,小脚乱蹬,翻来覆去地把自己卷成蚕宝。
裴怀瑾白日里温和的言行,骏马上飞驰的快感,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虞子方爬起来,推开窗户,望着夜色那一轮胖胖的月亮。
飞白的话突然闯入心头。
“虞小郎君今后定然会和姊夫更亲近的,姊夫才是家人。”
“不是一家人,终究是外人,是要散的……”
虞子方脸上的笑容淡下去。
外人么?
他不想阿兄当外人,他想和阿兄当一家人。
如果阿兄和自己是一家人的话……
虞子方的眼睛重新亮起来,眸中映着星辰点点。
如果阿兄当自己姊夫的话,就不会散了!
“嗷嗷嗷嗷!”虞子方为自己的发现再次兴奋,捂着嘴巴在屋里转个圈,然后蒙头倒在被子里笑。
数墙之外。
书房的窗子依旧可见灯影。
裴怀瑾月白色的衣摆盛满了烛光。
君子光华,温润内敛。
他整理好书卷,将做好批注的书册分类放好。
随后,慢条斯理地从抽屉中取出《修身养性》,翻到书中一页。
提笔,勾了tຊ一条——
结其左右之亲,以获其信,而取助力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