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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的冲洗结束,米悠乐跟着护士去打针,球蛋白一针扎下去疼得她说不出话,接着注射了狂犬疫苗,最后打了一针破伤风。
  米悠乐还是忍不住怂了:“一次性打这么多疫苗,不会变异吧。”
  护士柔声安抚她:“不会的,放心吧。”
  米悠乐对着镜子整理衣服,从镜子里瞥见她的工作牌写着实习护士,转过身又看见进门桌子上摞着专业书和和练习教具,摊开的书是药剂师考试教材。暗暗感慨,城市环境不是限制能力的借口,毕竟在此之前,她对实习护士的印象还停留在针针夺人心魄的惨痛经历。
  米悠乐问:“你还在考药剂师?”
  实习护士低头有序整理着操作台面,回答倒也不见外:“峦市的医院都在缩编,我们实习护士就算留下来也很难通过正式考核,多掌握一门技术,说不定能去其他大城市。 ”
  “你这种内卷的想法,倒是适合上海。”
  “你是从上海回来的?”
  听到肯定答案后,实习护士眼睛闪了闪,放下手里的东西去走廊上观察了一圈,确认没有等待的病人又返了回来。
  她想了解的,无外乎是上海好不好找工作,生活成本高不高,是不是像电视剧上演的人均皆精英。一通连环提问下来,米悠乐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笑容真挚,目光憧憬又胸有成竹的女孩,很熟悉。
  像是过去的她。
  米悠乐一怔,问地出神:“为什么想要去大城市?”
  “舞台足够高,要向我爸证明,女孩并不是只能换彩礼。”
  “如果最终不能实现目标,那为此付出的努力还有意义吗?”
  “所以,才要瞄准一个目标,拼命努力。”
  “我有一个朋友说,不能以历史结果看成败,意义往往在于过程。”
  “可是,我需要好的结果来改变人生,每一件事都必须要权衡利弊。 ”
  “可是人生变数和机遇从不对等,光凭努力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你呢?你现在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吗?”
  “一次惨败,一次才刚开始,就被迫结束。”
  女孩轻声问:“你是不是很难过?”
  见米悠乐垂眸不语,女孩替她惆怅:“你一定很难过,否则不会和一个陌生人,聊了这么久的废话。”
  米悠乐笑:“对啊,好像我们一直在说废话。”
  “你不会和朋友分享你的难过吗?”
  “分享更适用于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羡慕你刚才提到的那个朋友,他的人生应该不需要功利的追求结果。”
  “对,在他面前,往往只有好的结果,和更好的选择。”
  “你这个朋友,是你喜欢的人吗?”
  “是我觉得很美好的人。”
  无厘头,又逻辑混乱的话结束后,两人没有互加联系方式,甚至连彼此姓名都不知道。
  夜晚本就是不理智的,矫情的,脆弱的,尤其在医院这样最应该看淡一切的地方,总会多一些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的忧伤,就像米悠乐从医院出来,只是找不到小电驴的钥匙,眼泪就一发不可收拾的淌了下来。
  她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被猫挠了,一切软弱都可以被包容。*****江煦回到家里,杨煦华还没有睡,靠在沙发上敷面膜,江戎正在厨房烧水,沸腾的水蒸气顶开壶嘴的铁片盖子,发出并不清脆的金属声响。
  杨煦华用眼神向厨房方向瞟了瞟,说:“江煦,今天和你爸说话态度可不应该。”
  江煦光速明白了暗示,就坡下驴道:“唉,一个下午光剩后悔了。”
  杨煦华很懂自己的老公:“没事,你爸肯定会理解你。”
  果然,被带上了“善解人意”高帽的江戎,只好板着脸端着茶杯从厨房出来。大病初愈,走路还是不太利索,江煦只把杯子接过来,并不搀扶他,他清楚江戎好强,伸手扶他相当于引爆二次危机。
  江戎坐下来,喝了口茶问:“你想好了没,什么时候回奥克兰。”
  江煦犹豫了一下,说:“今年一月中旬就过年了,现在新西兰已经陆续放圣诞假期了,我想等到过完农历新年再回去,也就不到一个月。”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一家人能完完整整的过年当然再好不过,杨煦华嗔了一眼江戎,推了推他:“行了,你也别装了,儿子留下来过年你不高兴才怪。”
  江戎依旧板着脸,口气很硬:“你留下来过年可以,江华厂的事情,你别再插手了。”
  从一开始,他就是被赶鸭子上架,他也不想插手,也不愿意和江戎再起冲突,而且,他知道江戎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很难再改变。他忧心的是米悠乐的感受,虽然是他软磨硬泡米悠乐才淌进江华厂这趟浑水,但她付出的心血有目共睹。
  江煦想侧面打探一下米悠乐的真实心情,点开微信界面,眼神却落到了她的头像上,想到好像还从来没看过她的朋友圈。
  点开头像,切换到个人主页的界面,没有朋友圈相册。江煦上网搜了一下被屏蔽的显示,确定也不是被屏蔽了。
  于是又重复操作了两次。
  第三次,他伸手点江煦头像的时候,手一抖,对话框里立刻弹出:我拍了拍“米悠乐。”
  没一会儿,米悠乐就发来一个问号。
  江煦淡定地回复:“我明天下午要去江华厂取一些东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开车顺便帮你运货。”
  米悠乐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刚用随身带的凡士林护手霜涂了脸,她的眼泪像把脸洗了一遍,潮潮湿湿的,再骑车吹冷风容易皴,她又用剩下的擦了手,把自己收拾妥当后,才有心情戳穿江煦那点小动作。
  “你是不是想看我朋友圈。”
  江煦嘴硬:“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没有这么无聊。”
  “那明天下午三点吧,办公室见。”
  下一秒,米悠乐又说道:“我不是屏蔽你了,我是没有朋友圈。”
  下一秒,江煦连装都不想装了,直接问:“为什么会没有朋友圈。 ”
  米悠乐:“因为我没朋友。”
  *******第二天,米悠乐午睡醒来就去了江华厂,除了一些收尾的事情,她还要取回自己的抱枕,毯子,拖鞋还有一些提升办公舒适度的神器,她以为会在这里待很久,一个项目从开始做,到结束,起码要一年的时间。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不是江煦,是江戎和杨煦华。
  高中的时候,江戎见过米悠乐一次,那天米悠乐去教务主任办公室送拒绝保送名额的声明书,她说,她还是想考清华,而且相信自己也能考上,江戎当时就觉得,江煦这个混小子,眼光还是不错的。
  江戎夫妇走进里间,桌子上林林总总分类着一沓一沓的资料,打眼扫过去,都是江华厂资料的复印本,有些材料里贴着各色的标签,还写着附录说明。
  米悠乐礼貌打了招呼,指了指另外两摞资料:“这个报告,是我给江华厂做的一份企业情况分析。您可以参考看看。”
  江戎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米悠乐笑了笑:“还有一件事,新出的峦市政府工作报告里提到了江华厂所在片区,后年要完成土地回收。简单来说,如果江华厂坚持到后年,在地皮价值峰值时再找资金入股或者出售,是最划算的。而且,也可以选择回租给政府,除了房租还有相应政策补贴。”
  “那这两年呢?”
  “现在江华厂没有大额负债,只是入不敷出,集中几条生产线生产改良的新品,继续寻求新的机遇。其余生产线可以考虑做代工,来负担运营成本。”
  杨煦华坐了下来:“你指的是?”
  如果是以前,一旦确定事不关己米悠乐会选择独善其身,不给意见,不做评论,但现在,她想了想还是说:“做代工,比如星级连锁酒店,他们应该有大量的糕点代加工需求, 江华厂人力成本相对其他城市低,而且交通运输方便,品质也不错。”
  江戎对代工这件事不置可否,只是问:“所以你是觉得,江华厂未来还有机会?”
  米悠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觉得,任何认真做产品的厂子,都应该比其他企业多一次机会。”
  大门虚掩了一半,他们刚开始聊天,江煦就赶到了,听到米悠乐的这些从未告诉过他的打算,就没勇气进门了。他发现和过去一样,不管是过去作为朋友,还是现在作为合作人,米悠乐都没有把他当作可以信赖的选择。
  聊完工作,杨煦华关心起米悠乐对于未来工作的打算。
  米悠乐坦白说,最初当试吃员的确是破罐破摔,帮江煦也是想逆风翻盘证明自己,既然此路不通,她也该回归正轨面对现实了。
  比如,她的赔偿金这小半年花的也差不多了,卡里没多少余额能让她挥霍了,否则上海的房租她都没办法付给寻若楠,真就只能为奴为婢求包养了。
  以前,如果问她六便士和月亮要什么,她一定会说都要,成年人才不做选择。现在,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六便士,总不能啃老吧。
  很喜欢陌生人的聊天局我很喜欢她们两个人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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