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是这样的！”贾敏一五一十的把她们到山门前发生的事故，讲述了一遍。
　　听她讲完，林如海掐了掐额头，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两个孩子斗嘴，两只鸟助阵引发的？”
　　“这个王妃这样大张旗鼓的，为孩子吵架助拳？”
　　这种想法实在无法令人信服。难道这有什么深意吗？
　　林如海拧眉沉思。
　　“老爷，夫人”这时敞开的门口，容嬷嬷，王妈妈，李妈妈走过来。
　　“夫人，少爷，小姐，没有受苦吧？”容嬷嬷一进门马上担心的问贾敏。
　　贾敏摇了摇头。
　　此时，林如海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站起来对着夫人说，“夫人，把孩子暂时交给嬷嬷们，跟我一起去见见王妃吧！”
　　“你们不还是闺中密友吗？”
　　“我现在想想，跟她也没有那么熟了。十几年不见，人都变了，变得都不一定认识了。”贾敏心有余悸的说。
　　而且她看着孩子们，也舍不得离开。
　　林如海看了看屋里的众人，还有躺在床上的孩子，“那就让嬷嬷们抱着孩子，一起去吧。”
　　两个妈妈，一人抱起一个孩子，跟着林如海夫妇出了房门。
　　门外果然站着两个领路的仆妇，一看到他们一家出来，立刻躬身在前方带路。
　　贾敏还在那儿嘟囔，“早知道外面有人带路，早点喊人就好了。”
　　林黛玉心说，“这是钓鱼吧！她们是鱼饵。钓的是林如海这条鱼。”
　　“早点喊也没人搭理，在山门就表露身份了，反而给困进来了。”
　　寺院里清幽寂静，偶尔的几声梵音更添神秘。
　　“到了！林大人，贾夫人，注意台阶。”仆妇一边鞠躬，一边伸着胳膊往里屋引。
　　引到后殿一座比较大的会客厅，厅正中紫檀雕花藤心圈椅上坐着一妇人。
　　头戴素白银器，身着白绫素裙，青缎披风，面如中秋满月，眸似午夜寒星，正是南安王妃。
　　两旁对称站立的侍卫，仆妇，各个敛眉顺目，鸦雀无声。
　　看到拖家带口进来的贾敏，王妃立刻站起来，嘴含五分笑，眼转十分情。
　　“敏妹妹！数年未见，妹妹依然这么娇嫩如花。”
　　贾敏现在很不愿意论姐姐妹妹了，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再论姐姐妹妹有点亵渎这个词。
　　于是轻轻一施礼，“王妃，更是光彩照人。”
　　南安王妃脸色立刻黯淡下来，“妹妹！还是怪罪姐姐了。”
　　“放心，我会让妹妹满意的。”
　　“把那个小畜生带上来。”
　　下面两个小厮闻声从屏风后面，抬出了一条春凳。
　　春凳上趴着的少年，后背血肉模糊，一动不动。
　　两个奶娘赶紧捂住孩子的眼睛，后退到一旁。
　　“姐姐！为什么呀！”贾敏非常的不理解，哪有对自己的孩子这么下狠手的。
　　她的孩子别说打了，说重了她都觉得疼。
　　许是说话声，惊醒了昏迷的世子。压抑的呻吟声传来。
　　“姐姐！孩子们吵架，怎么能这么下狠手的。”
　　“敏妹妹，你以为我是为孩子们吵架，打的吗？在你眼里，姐姐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贾敏心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有没有分寸你自己心里清楚，两面三刀说的就是你。”
　　“敏妹妹，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们今天闹这一出，我就见不到这孩子了。”
　　“你也是母亲，我也是母亲，敏妹妹，将心比心，天下有不爱自己儿女的母亲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要独自逃跑，去边疆为父报仇，妹妹你觉得我该打他吗？”
　　贾敏的眼睛睁大了，还有这样大胆的孩子？
　　“这孩子，熊孩子，确实该打。”看来这娘不靠谱了，孩子更不靠谱，还是自己的孩子乖巧。
　　“可以说，敏妹妹你今日帮了我大忙。”
　　“姐姐，实在该谢谢你！”说完，南安王妃冲着贾敏鞠了一躬。
　　这一番唱念做打，段位比贾敏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贾敏不知所措的赶紧扶，“太客气了！姐姐！”
　　林如海在旁边听不下去了，“王妃！还是先给世子上点药吧！”
　　“王妃既然是感谢内子，感谢的礼仪可是把内子惊吓住了。”
　　王妃深深叹了一口气，
　　“妹妹，林大人，你们日子太平，春风得意，哪里知道我们血雨腥风的难处。”
　　“姐姐，有事相求，不知妹妹可否答应？看在你我幼时相交的份上。”
　　贾敏看了看林如海，她知道兹事体大，不是她能随便答应的，老爷原本没打算来寺院，就是有避嫌的意思。
　　林如海皱了皱眉头，“王妃，我们文武异路，恐怕帮不上忙呀！”
　　南安王妃冷笑了两声，眉心一跳，“林大人，连听听都不想听听吗？”
　　“我的条件要是给别人提了，上赶着的不多，但是也有，就比如那个苏州文家。”
　　“你说我要送他们平步青云的功劳，他们要吗？”尾音轻挑，眼睛睁得大大的，定定的看着林如海。
　　此时，整个厅里，没有任何声音，好像都在等着林如海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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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到文家，一下就掐住了林如海的软肋，现在跟文家，肯定算是结仇了。
　　“报不报仇，端看文家老太爷的心里怎么想了。”
　　王妃看了看拧着眉头的林如海，不明所以的贾敏，还有两个看上去冰雪聪明的孩子。
　　这时候，她的嬷嬷在耳边问，“王妃！您觉得他们会答应吗？”
　　南安王妃没有回答，示意手下可以给世子治伤了。
　　这时候仆妇方从外面拿过来几把椅子，放到旁边。
　　“王妃！能谈谈你的条件吗？”林如海说话了。
　　南安王妃轻轻舒了一口气，“先坐下吧，坐下谈。”
　　“敏妹妹，放孩子们去后面玩吧，我的女儿跟你的女儿差不多大，在后面嬷嬷们带着玩呢。”
　　“你要不放心，你也可以去。”
　　这意思是你看你是不放心孩子，还是不放心相公。
　　贾敏为难的心情左右摇摆，最终唤过两个嬷嬷，“带少爷，小姐去后厅。”
　　她觉得自己惹的祸，不能只甩给老爷。
　　南安王妃一看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了，坐下来，看着林如海和贾敏。
　　“林大人，我的难处估计都能看出来，孤儿寡母，南安军刚死了主帅，圣上也有收回之意。”
　　“所以我的儿现在从军是九死无生，所以我希望他可以从文，圣上也乐见其成。”
　　“昊儿，性格桀骜，在京中读书，勋贵遍地，怕他再生事端。”
　　“书院读书，说真的，自己的孩儿自己知道，他考不了科举，所以四书五经估计读不进去。”
　　“林大人，他缺一个能吏做老师，学点实务。”
　　“只需要五年，五年，十五岁，我的儿就可以自择前途。”
　　“不知林大人意下如何？”
　　林如海眼神深邃如渊，“王妃，巾帼不让须眉，很会算计呀！”
第 10章 逼我养纨绔
　　“一则我没有时间教孩子，莫说五年，就是一年，也是难以答应。”
　　“二者，五年后自择前途，世子如果再选择赴军中，重新领军，对于他的老师，我当如何自处。”
　　“这不是逼着我，绑到南安王这条船上吗？”
　　“王妃真是好算计！”
　　南安王妃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如海，“林大人，所以说，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林如海脸上薄怒渐浓，“恕我无能为力！”
　　“我林如海自觉幼树荫小，只能替妻子儿女遮风挡雨，王妃的风浪太大了。”
　　“如海实在是爱莫能助。”
　　“是吗？林大人，今天我们谈到现在，听了我的肺腑之言，你觉得我怎么放你走呢？”
　　南安王妃手抠着长指甲，哒哒作响。
　　林如海勃然大怒，“难道王妃要囚禁朝廷命官吗？”
　　南安王妃微微一笑，“哪里？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呀！林大人是圣上钦点的能臣。”
　　“囚禁林大人，我不敢，但是林大人一对儿女在我王府做客，却是佳话。”
　　“我与敏妹妹久别重逢，多寒暄几句也是可以的。”
　　一听这话，贾敏犹如看厉鬼，看着南安王妃。
　　“人！真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
　　南安王妃无奈的看了一眼贾敏，“真是好命呀！如此丰神俊朗的相公，聪明可爱的子女，不谙世事的脸。”
　　再看看自己家的一摊子，虎视眈眈的朝臣，桀骜叛逆的儿子，还有哎！哎的女儿。
　　看不下去了！南安王妃站起身来，就想暂且离开，去看看儿子。
　　都是自己身上的肉，哪能不心疼，但是现在她没有心疼的权利。
　　林如海心中翻江倒海，答应，绑到了南安王船上，神仙tຊ打架，小鬼遭殃。将来可就是粉身碎骨的风险。
　　不答应，现在就得失去夫人，儿女，关键还有文家，难道王妃真有能让文家平步青云的东西？
　　估计我要不答应，她也不能拿出来，这样筹谋奸诈的女子，真是少见。
　　眼看王妃转身要离开，他心念一动，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我能看看世子吗？”
　　王妃闻声身形一顿，“好！”
　　于是很有默契的，林如海，贾敏跟上了南安王妃。
　　转过屏风后面，有一个暖阁，暖阁一大一小两个套间。
　　外面大间三个孩子，林黛玉，林永安，还有一个小胖妞，在那儿玩扔飞镖。
　　墙上挂一人高的镖盘，三个小的站在一丈开外，一人十支镖，在那比准头和力度。
　　输的永安，正由两个丫鬟扶着靠墙倒立。旁边还有一个丫鬟数数，永安的胳膊崩的发抖。
　　一看到这种情形，贾敏的嘴唇都在哆嗦。
　　这武将家里玩的都如此与众不同。丫鬟们都比别家的壮实。
　　进到里间，世子已经被移到了床上。可能上药了，有安眠止痛的作用。
　　身体趴伏着，头歪在枕头上睡着了。汗湿过的头发，软软的打着绺，趴在脸上，垂到枕下。
　　贾敏看着这样的世子，跟几个时辰前那个每个头发丝都透着不服输的世子，判若两人。
　　这是一个十岁的孩子，那是一只狂暴的小兽。
　　林如海心中浪花翻腾，孩子能忍世人不能忍之痛。
　　就怕他想建世人不能建之功呀！
　　他招呼了一声王妃，走出了房间。又回到议事厅。
　　南安王妃略停留了一刻，出来了。
　　“王妃！没有想过在圣上眼皮底下自污？”
　　王妃凉凉的看了一眼林如海。“我以为林大人能有什么高见，你觉得在圣上眼皮底下，我的儿能自污到如何程度？”
　　“你当圣上眼盲还是我儿无心？”
　　“况且，自污就能自保吗？如果自污己身只求自保，我不如现在就把他打成傻子。”
　　“时时小心，处处掂量，我的儿将寸步难行。”
　　“既然林大人有如此想法，为何不敢亲自试试呢！”
　　林如海眉心一跳，这个王妃怎么就看中了自己，能跳这个火坑。
　　他看了看他的好夫人。
　　其实带着这个弟子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往废了养。
　　养成纨绔子弟，嬉戏玩耍，到十五，六岁，定个王妃，再纳几房侧妃，开枝散叶。
　　这才是正途。
　　对！林如海觉得还可以再努力一把，
　　“王妃！王府还是人丁单薄，可以先给世子定亲，……”
　　刚说到这儿，王妃一伸手打断了林如海，
　　“林大人！你不用说了，你想的方法，我都试过了，曾经给他定过亲事，后来姑娘家里退亲了。”
　　“原因我也不想再提。”
　　“你多不在京城，怕是还没有得到消息？要不然把你的女儿……”
　　一听提到自己的女儿，林如海立刻哑火了，“不行！我的女儿粗陋不堪，年龄太小。实在配不上世子。”
　　“林如海！”南安王妃好像很不耐烦。
　　“行！还是不行，尽快决定！如果行，我们再往下谈。”
　　“如果不行，你就离开吧！我王府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文家大爷快到了吧？谭四。”
　　“文家大爷和文太太，已经到了。知客僧先领去礼佛了。”
　　这时，林如海心里非常苦涩，他觉得现在有点骑虎难下。
　　文家老爷子当年在士林中名声不错，当年也是由于得罪了秉笔太监，被贬十年了。
　　现在那个太监去世，他的恩师上台了。
　　文家起复在即，这一上一下，他林家，林如海这一支就难了。
　　族长那个老狐狸，早就两头下注了。
　　现在一边是荆棘路，一边是悬崖。
　　哎！　只好选荆棘路，危险也是五年后了。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打定了主意，话也好说了。
　　“王妃！我同意了，但是弟子一说，最好就不要对外宣扬了。”
　　“能否对外宣称就是林家远房子侄？”
　　南安王妃眼中含笑，非常爽快，“可！”
　　又对着手下的侍卫说，“把世子搀出来，给老师敬茶。”
　　贾敏一听，比自己的孩子都心疼，“王妃！你就体谅体谅孩子的痛苦吧！他还晕着呢！”
　　“敏妹妹！大礼不可废。以后孩子你就多操心了。”
　　贾敏的心里就像揉了面团，“这孩子！在王妃手底下活下来都不容易呀！”
　　“这要谁给她当儿媳妇就得磋磨死。”
　　正想着，两个侍卫已经架着世子出来了。
　　南安王世子木昊焱，眼睛似睁非睁，伤口撕拉的疼痛，让他的脑子都是迷糊的。
　　嬷嬷捧着他的手，奉茶到了林如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