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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君稀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六点二十八分的时间时,脑袋传过来的剧痛提醒着他昨晚发生的种种,但他没功夫懊悔,因为电话里的消息让他彻底清醒了——发现了新的尸块——整整八袋。
"骆队,群众在育贤河下游发现的尸块,没有头颅,启明区水上公安根据协查通告,怀疑可能和我们调查的案子有关,第一时间就送过来了。"电话那头,李超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薇薇姐呢?"
"她昨晚正好值班,在呢。"
"好,我马上过去。"挂完电话,他飞快洗脸刷牙,也顾不上沉重的黑眼圈就出了门。发动车前,他鬼使神差般地想起了什么,把车重新挂回P档,拿出手机给谢倏发了一条信息:
案情新发现,醒了来局里。
然后,他发动车子,驶入熹微的晨雾之中。
"比对结果多久能出来?"骆君稀看着验尸台上被孙雨薇由大到小排列整齐的尸块,问道。
"尸块比较多,全部比对完的话,最快也要两天。"孙雨薇说,"但我有一种感觉,这里应该没有宋梓萱的尸块。"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直觉。这个凶手虽然极力想要掩饰,但还是暴露出了他强迫症的本质。你看这些尸块虽然被切得大小不一,但整理起来会发现每一种大小的尸块尺寸又差不多,我想这可能是凶手在潜意识的作用下做出的行为。上次发现的尸块也有同样的特征。这样一个强迫症患者,是不可能把两个受害者的尸块混在一起的。"
"就算没有宋梓萱的尸块,你也还是倾向于认为这两起案件是同一个凶手?"
"嗯,无论从装尸块的习惯还是分尸习惯来看,都是同一个人没错。"
"等结果吧。"
"昨天晚上骆队玩很大呀。"孙雨薇冷不丁来了一句,却连头都没有抬,仍在认真检查尸块。
"谢倏都跟你说了什么?"
"都是夸你的,说‘你们骆支队好帅好会跳’。"
骆君稀只觉得一阵头疼袭来,他揉着山根往外退了出去,"出了结果马上通知我。"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谢倏提着一个大包和一柄大壶慢慢悠悠走进了刑侦支队办公室。
"哇,什么东西那么香。"林可力第一个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昨晚十一点以后几乎都在睡,看起来精神很是不错。
"给大家做了一些三明治,趁热吃,这一壶呢,是我一大早亲手磨的咖啡,袋子里还有糖和奶,你们自己倒吧。"
"不是咖啡机磨的么。"骆君稀率先拎起大壶往自己的保温杯里灌。
"是我亲手,打开咖啡机的开关,磨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其他人的注意力显然都被冒着热气的三明治吸引去了,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去拿。
"哇,倏倏姐,这三明治好好吃,我还以为今天吃不上早饭了,你可真是我的活菩萨。"自从上次被宋晴晴认定为救命恩人以后,谢倏就从"谢倏姐"正式升格为了"倏倏姐",以彰显两人之间特殊的革命友谊。
一听这话,骆君稀脸上有些挂不住,不悦地说:"我难道会连个早饭都不让你们吃吗。"
"啊,我错了骆队,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晴晴吓得直往谢倏身后窜。
"唉……行了。"骆君稀叹了口气,"既然都吃上早饭了,来,说说案情吧。"
"好的骆队。"李超飞快炫完手里的三明治,喝了一口加了三包糖的奶咖说,"今天凌晨有拾荒者在启明区的育贤河下游发现两个黑色塑料袋,打开后发现里面疑似人体组织,报警后水上公安对附近水域进行搜查,共计发现8袋尸块,由于近期我们对全市各单位发出不明尸块的协查通告,他们第一时间跟我们取得了联系,并将物证转交我局。"
"嗯。根据尸块的腐烂情况,初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为7至10天前,向接警中心和各分局发协查通告,集中排查近一周内的失踪人口报案,尽早确认死者身份。林可力,宋晴晴,你们负责整理收集到的失踪人口资料。崔叙,李超,你们再提一次陈宝金,他既然跟踪过宋梓萱一段时间,问问看有没有见过她接触什么可疑人物。"安排完这些,骆君稀走到谢倏跟前,拿了一个三明治,说,"你跟我去趟市局。"
"这位官爷,小的有什么可以效劳呢?"
"帮我找卷宗,近十年内未侦破的碎尸案,如果凶手是连环作案,那么之前很有可能已经犯过案了。"
"哦,这样,小的遵命。"
"你正常点说话。"骆君稀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他虽然不太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他对自己喝醉酒的状态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此时面前这个鬼精的小脑瓜里正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是想要以昨晚的事为把柄要挟一番呢,还是要以此为笑料在未来反复鞭尸呢,一想到这里,他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
不过,谢倏好像并没有想要提昨晚的意思,两个人从办公室走到骆君稀的车,再从上车到启动,她一直都只是在聊案情。
"但是,如果这次的两起案件是同一个罪犯做的,时间未免挨得有点太近了一些,我们去翻十年年前的案件,意味着同一个人杀了人之后隔了十年都没有再杀人,但突然又开始连着杀人,这种情况有可能真实存在吗?"
"有可能,事实上,有不少连环杀人案,凶手在几次作案中间,都会有蛰伏期,最长的甚至可能横跨几十年,这可能和凶手的精神状况的变化有关,也可能是凶手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巨大变故,使他暂时不具备犯案的条件。"
"哦,你研究过很多连环杀人案吗?"
"办过几起,以前上学的时候学过不少。"
"不愧是高材生。"谢倏顺嘴就吹起了彩虹屁,"连舞也跳的很好。"
该来的还是来了,骆君稀竟然有一种心中石头落地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简直不正常。
"我酒量不太好。"他憋了半天才找到一句还算合适的回应。
"喝醉了不好吗,感觉那样的你看起来开心多了。"
"比开心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
"不对,人生很短暂的,其他重要的事情又不是只有你能做,但开心完全得靠自己,所以,骆支队,你应该多出来喝酒才是。"
骆君稀微微笑了一下,说:"你的话有一定道理。"
未侦破案件的卷宗都存放在市局地下二层的档案室里,档案室像一个老式的图书馆,一排排直向天花板的架子上整齐摆放着一个个档案盒。进门正对着登记台,一名身材娇小的女警坐在硕大的电脑屏幕后面,几乎看不见她的面貌。
骆君稀拿出警察证递给她:"未侦破案件的资料还在G区吗?"
她瞧了一眼证件,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直勾勾盯着骆君稀的脸说:"骆支队,您有段时间没来了,还在G区的。"
她把骆君稀的警察证按到手边的读卡器上,那机器发出"嘀"的声响。
接过女警递过来的警察证,骆君稀径直往档案室里面走,谢倏加快脚步跟上去,急于甩开小女警从背后嗖嗖射过来的目光。
骆君稀走到G区,查看了几个架子上的标签,停在其中一个前面,说:"这个架子是近三年的,从这里开始,然后是里面这两个架子,越往里时间越久。找到疑似相关的案子先拿出来。"
地下室里时间的流逝踪迹难寻,骆君稀再看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谢倏,她面前放着几盒档案,正全神贯注地翻着其中一盒里的笔录。她的身上总是有股出世的平静,就是那种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之后什么事都看淡的平和松弛,就比如此刻她歪着头,一只手转着铅笔,另一只手慢慢地翻动那叠A4纸,时间走过她身边仿佛变得很慢,骆君稀有些出神。
或许是感觉到骆君稀的目光,谢倏抬起头,诧异地问:"你有发现?"
骆君稀赶忙移开视线,假装镇定地说:"没有,我是想问你,肚子饿不饿。"
谢倏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点点头:"这么一说是有点饿了。"
"这里不允许吃东西,不过这个点食堂没饭了,走,去门口便利店买吧。"
听说是骆支队请客,谢倏自然是没在客气的,便当关东煮饮料还有酸奶,一样都不能少。
"不要一边走一边吃东西,去食堂吃。"骆君稀拿走谢倏手里的tຊ关东煮纸碗。
谢倏嘴里还嚼着丸子,想要抗议,奈何骆君稀大步流星往市局里走,她只好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他快走上正门口的台阶时,忽然停住了脚步,谢倏定睛一看,从门里正走出来几个穿着制服的中年人,正中央那个气场十足,一看就是个官儿,他注视着骆君稀,明显是认识的样子。
骆君稀走上台阶,和中年人面对面。
"君稀啊,你怎么过来了,也没穿警服。"那中年大叔率先开了口。
"薛局,办一个案子,来查点资料。"
"这是你们队里新来的小同志?"中年人打量了一下谢倏,问道。
"不是,她是魏局请来的顾问,协同我们一起办案的。"
"哦。"他又把视线转移到骆君稀手里拿的食物上,"去我办公室吃吧。"
"不用了,我们去食堂就行。"
"行吧,你们年轻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中年人拍拍骆君稀的肩膀说,"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回家,别让你妈妈担心。"
"知道了,薛局,我这周末就回去。"
"好,那你忙去吧。"说完这话,薛局还特意又看了谢倏一眼,谢倏对上他的眼神,既没有躲闪也没有低头 ,她明显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诧异,也许是惊讶于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人物见了大领导居然全无惧意。
"这是哪位领导呀。"谢倏跟着骆君稀往门里走,一边好奇发问。
"这里的局长。"
"你认识局长?他还叫你去他办公室吃饭。难怪大家都说你后台硬呢。"
"他是我继父。"
谢倏想起孙雨薇跟她说起过骆君稀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的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干嘛这个表情。"骆君稀见谢倏微微蹙眉,像在思考什么难题似的,不禁发问。
"没什么,就是……其实有个当局长的继父,也挺好的。"
"嗯,是挺好的。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从骆君稀不带情绪的语气里,谢倏实在听不出这话是真心实意还是纯属自嘲。
两人吃完这顿便利店大餐,又一头扎进了案卷的海洋里。
不知过了多久,沉寂的档案室里终于有了声响。
"找到了!"谢倏兴奋的呼声回荡在密闭的空间里。
骆君稀下意识看了一眼表,九点零八分。
"12年的案子,袋装尸块,失踪头颅,死者为年轻女性。"谢倏把资料递到骆君稀面前,眼睛里似有光闪烁。
"刚刚DNA结果出来了,这次的尸块,属于同一女性,没有宋梓萱的。"
"这么说来,这起案件,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做的,要真是这样,那还真有人时隔八年再杀人的。"
骆君稀看着谢倏找到的案件资料,尸块的切割方式、装包方式确实如出一辙,抛尸地点也是河道,和这次一样。
"嗯,确实很像同一个人的手笔,再往前翻两年,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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