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能聊会吗?”
被裴溯叫住的时候,言若并不意外,她看着犹豫要不要走的陈清玖:“没事儿,你们先走吧,我等会就回家了。”
回家。
裴溯转打火机的动作停住,指节抵着攥进掌心。
他倚着路边的一棵香樟树,半垂下眼。
属于她的那道影子停在他两步外,言若踩着烧烤店前的路缘石:“聊什么?”
裴溯将右手收进兜里,掀开眼皮,淡声道:“你们住在一起?”
言若嗯了声,不知道他为什么找她,正要再问,又听他说:“受伤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不是什么大事,”言若没问他怎么知道的,“而且已经好了。”
裴溯呼吸滞住,眼底覆上酸涩的潮湿。
她那天一个人得多害怕。
却只跟他说不是什么大事。
他喉结艰涩地滚了下:“那天,没送你回去是我的……”
“没事的,哥,”言若打断他,那天的事本就和他无关,他没必要愧疚,她补充,“陆京聿有送我。”
接连两个不同的称呼被她说出来,裴溯的心口像是被扎了下,他闭了闭眼咽下喉间涌起的闷疼,再开口时,语气冷下来:“为什么是他?”
又是那句他曾经问过的话。
“哥?”言若迟疑地叫他一声,他看起来情绪有些不对,“你怎……”
未说完的话被他哑声打断:“为什么不能是我?”
言若无意识地后退一步。
什么意思?
她的后退落进裴溯眼里,让他本就绷紧的神经瞬间扯断,他上前两步欲要将她带进怀里。
言若下意识伸手去推他,却又被他紧紧箍住手腕:“哥,你干什么!”
她皱着眉去挣被攥紧的手腕:“你松手!”
看清她显而易见的抗拒,裴溯怔愣一瞬。
有什么东西,好像不需要再问了。
心间泛上密密麻麻的刺痛,他手指微松又在下一秒重新握紧。
裴溯声音低下来,颤着嗓音固执地像是不知在问谁:“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是我。”
言若掰他手指的动作停住,她垂着眼看向被握得发红的手腕,沉默几秒,抬眼看他:“你喜欢我?”
路灯光线昏暗,他半垂下的眸光变得空空泛泛。
“我们和以前一样不好吗?”裴溯眼睑微颤,乞求似的注视着她,“一直像以前那样,没有他,也没有别人,我不会再丢下你。”
“哥,”言若看着他,语气轻轻慢慢,“我从来都没觉得以前很好。”
裴溯眼眶瞬间泛红,下颌收紧,又轻颤了下:“我会改的,诺诺,你别不要我。”
“我从前当你是哥哥,”言若目光平静又淡漠,“以后也只是哥哥。”
她垂下眼,重新伸出左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他的力道松了些,言若从他手中抽出手腕:“哥,没有你这样喜欢人的。”
她不是在遗憾此前不知道他的感情,也不是在为自己可惜。
只是单纯觉得,喜欢一个人不该是他这样的。
裴溯的右手空空落回身侧。
滴。
一声车鸣。
熟悉的车停在路边。
言若收回看向驾驶位黑色车窗的视线,温声开口:“他来接我,我该回去了。”
——
霓虹灯光交错着落在车后,库里南驶入汀澜府的地下车库。
言若抓着安全带,眼神飘向他。
陆京聿正目视前方,专注地看着路况。
一路过来,他一句话都没说。
言若收回视线,垂下眼,拇指无意识地掐着食指指尖。
车停下。
咔哒。
安全带搭扣弹开,言若先下了车站在一旁等他。
陆京聿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边,停顿一瞬,伸出左手。
言若抿了抿唇,将手里拎着的包递给他。
“……”
陆京聿接过包,又将她牵住,进了家门。
玄关处的灯点亮。
像是才注意到她手腕的红痕,陆京聿语气轻描淡写般温和:“怎么弄得?”
言若莫名有些委屈:“我……”
“没关系,”陆京聿温声截断她的话音,指腹抚了抚那道痕迹,然后松开她的手,转身换鞋,“待会涂点药就好了。”
“哦。”言若鼓了鼓腮帮,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言若觉得很奇怪。
虽然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懒懒散散的,但一贯的随性肆意没有了。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入睡前。
她看了眼微弓背点夜灯的男人,闭上眼埋进被子里。
言若睡得不太踏实,她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下意识去找身旁的人,伸手却摸了个空。
“?”言若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迷蒙着眼睛,寻过朦胧微光晕开的卧室。
他不在。
她点开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凌晨1.15。
“……”
言若从床上下来,趿拉上拖鞋,打开卧室的门。
幽凉的月光透过落地窗在楼下铺开,她借着微光走下楼梯。
忽明忽暗的光线从琴房微开的一道门缝里泄出。
“陆京聿,你在里面吗?”言若屈指轻轻敲了两下门,等了几秒没得到回应,她推开门,“我进来咯。”
屋内没开灯,电视墙的屏幕正亮着,言若下意识偏头避开突然的光线,缓了两秒,她转过头看向沙发。
视线顿住。
陆京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边,松松懒懒地屈起一条长腿,小臂搭在膝盖上,腕骨松着劲,垂下的手里拎着只玻璃杯。
画面无声放映,光影明明灭灭,言若绕过沙发,见他正微微后仰着头,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前方的电视上。
似乎是醉了,没发现她的到来。
“陆京聿,”言若单膝屈起在他身前蹲下,借着屏幕光看清他微红的眼眶,她轻声,“怎么喝酒了?”
陆京聿眸光顿了顿,慢半拍地落在她脸上:“诺诺。”
他看起来视线还没聚焦,呆呆地叫她。
言若嗯一声,又听他说:“老婆。”
他说这两个字时,尾音轻收,带着缠绵劲儿,言若耳根被撩得发烫。
她之前没见过他喝酒,他喝醉了之后,凌厉的眉眼似乎都软了两分。
那应该挺好哄回去睡觉的吧。
言若伸手去拿他拎着的玻璃杯:“酒杯给我,回去睡觉好不好?”
他身上的酒气不重,但醉成这样,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顺利把杯子拿到手,言若正要转身把它放在两步外的茶几上,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然后毫无防备地,倒在他怀里。
杯子从她手上滑落掉在绒毯上,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