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天气原因,原定的毕业照拍摄时间一再延后,这天终于不下雨了,尽管拍摄时天还是很阴沉。
“虽然是阴天,但我相信同学们的未来只会永远光明灿烂。”
辅导员安慰似地来了一句,带着他惯有的口音,逗得在场的同学都笑了起来,徐令楚也在其中。
她今天梳了个半扎发,化了个干净利落的妆,穿着学士服,很有即将迈入全新人生阶段的仪式感。
徐君抽空来了一趟,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着他们,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和徐令楚对上了视线。
她事先没有说过要来,徐令楚有点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
拍完照,她就把学士帽摘了坐到了徐君旁边,有点疑惑:“妈妈,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来了?”
她记得昨天还问过徐君要不要来,被拒绝了。
徐君理顺她额前散了的那几缕头发,解释道:“我顺路的,临时决定来看看。”
“那你等会还有事吗?我们一起在学校里逛逛呗,你也很久没回来过了吧。”
徐君也是A大毕业的,至今已经快三十年了,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怀念,答应了下来:“好,我们逛逛。”
她们刚打算动身,班里几个和徐令楚还算熟悉的女生找过来了。
有个女生提议道:“徐令楚,我带了相机,给你和阿姨一起拍一张吧。”
徐君不太喜欢照相,徐令楚刚想说不用了,结果她先一步答应了,让徐令楚不免有些讶异。
徐君拍了下她的背,笑着说:“快去把你的帽子戴上吧。”
徐令楚赶紧戴好帽子,挽住了徐君的手臂,心里很高兴。
“咔嚓”一声后,母女俩多了一张久违的合照。
拍照的女生把屏幕展示给她们看,“你看,我觉得拍得挺好的,等会发给你。然后就是我们几个现在要出去聚餐,你要不要一起去?”
徐令楚有些迟疑地看了徐君一眼,徐君对着她摇摇头,又拍了拍她的手背。
“不用陪我逛了,你安心和同学去吧,玩得开心。”
平常的时候徐令楚其实很害怕和徐君单独待在一起,但此时此刻又特别想和徐君待在一起,很是为难。
“真不用管我,放心玩去吧,以后和同学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那好吧。”
徐令楚刚说完,就被几个女生拉着要走,她们一齐回头跟徐君道了个别,脸上尽是青春洋溢的笑容。
“阿姨再见。”
徐令楚也回过头,徐君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毕业是新生,也意味着别离。
饭桌上,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不舍,但相聚的时间却总是很短暂,吃完饭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只能匆匆又潦草地散了。
徐令楚不需要去宿舍收拾东西,也不用去面试,更不用辗转各地。她站在餐厅门口看她们各自坐上出租车,和她们挥手作一个简短的告别。
天还是如早上一样阴沉沉的,徐令楚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往家的方向走去。
贺景白知道她今天要拍毕业照,但拍摄的人实在太多,他找了很久才找到徐令楚那个班的位置,结果到了地点之后才发现他们早就解散了。
这几天徐令楚一直没有理过他,更别说和他见面。他可悲地发现原来他们的交集和羁绊浅薄得如此可怜,一旦对方断联,他们之间就好像陌生人一样。
就连李珩和她分手后都能有点交集,可他却没什么能和她说话再见到她的机会。
所以徐令楚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还记得还有个男朋友吗,一个被她冷落了很久的男朋友,还是她想直接就这样算了?
贺景白越想越觉得窒息,等反应过来时,车已经开到了她家楼下,自己下了车靠在车门上。
“贺景白。”
他身躯一僵,回过头。
其实这几天他都会来她家楼下待一会儿,但是徐令楚好像故意躲着一样,从来没和他碰过一次面。
他尽力扯出一个笑容,看上去很苦涩,生硬地跟她说:“你回来了。”
“嗯。下午我想去公园赏花,你去吗?”
徐令楚语气如常,好像这几天的冷战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贺景白却更不安,害怕最坏的那个结果。
三月末,京市气温已渐渐回升,桃花开放得热烈,他们走在园子里,好像误入粉红色的梦境。
工作日期间,人不算太多,但是徐令楚没和贺景白像往日那样并肩而行,走在了前面,偶尔她的背影会被吞没在零星的人群中,又被遮掩在花瓣之下。
贺景白怕跟丢了人,根本无心欣赏周围繁花似锦,目光无声地跟随着那个身影,一刻也不敢松懈。
徐令楚拿着手机拍照,没注意到前方有个斜坡,踩空了,疼痛感瞬间从脚踝传来,让她不由弯了腰。
她费力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下伸出手揉了揉,很快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贺景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蹲tຊ在了她面前,皱着眉有点担忧地问:“脚崴了?”
“不知道,就是有点痛。”
徐令楚现在跟他说话还是感觉别扭,明明一星期前两个人还是如胶似漆。
贺景白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我背你去车上吧,找个医院看看。明天我们再来看花,好吗?”
徐令楚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把徐令楚背了起来,让她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过意不去又拉不下脸,手虚抱着他的脖子。
他们走的是一条岔路,路有点窄,道旁的桃树纵横,有些树枝很低,总是擦过贺景白的肩,让他肩上和头上沾了一些花瓣。
徐令楚下意识就想帮他拂去,手伸出一半又停下。
贺景白感受到她的动作,问:“怎么了?”
徐令楚没有回答,直到被他小心地抱进副驾时,才继续刚刚没做的事,举起他头上那朵花瓣给他看。
贺景白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弧度,把那朵花瓣收进自己手心,又小心地揣进口袋,“谢谢,刚刚没注意。”
徐令楚又不理他了,她觉得他们是该和好了,可是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自然得如同从前一样。
贺景白站在一旁等待了一会儿,一直注视着她,见她没有想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思,便垂下眼眸把车门关上了。
“楚楚,我们和好吧。”
路上,他突然说起这一句,声音很轻,双眼直视前方,像是害怕看到徐令楚拒绝时冷漠的神情。
徐令楚没见过这么直白的求和方式,张了张嘴,有些词穷。
到了最近的医院,徐令楚想说扶着走就好了,但是贺景白根本没给她拒绝的余地,自觉地要背她。
挂好号后,很快就轮到她了。
刚刚看着还没什么事的脚踝已经肿了,稍微动一下就疼,好在没自己瞎处理。
徐令楚跟医生陈述了一些大概的情况,就是简单的扭伤,冰敷包扎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一系列急救措施下来,贺景白还是不太放心,又跟医生询问了一些注意事项,才带着徐令楚回去。
到了她家楼上,贺景白把她放在沙发上,不自在地回避着她的视线。
“我先走了,你有需要随时找我。”
徐令楚看着他的侧脸,点点头道谢:“嗯,今天谢谢你了。”
贺景白终于转过头,刚刚强装的冷静再也维持不下去,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了。
“楚楚,你能不能不和我分手?”
见徐令楚没回答,他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又继续乞求:“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你不喜欢,你说我都可以改,求你别不要我行吗?”
徐令楚心软了,终于松了口:“我没有要和你分手啊。”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和好?”
“现在就可以,我说真的。贺景白,你别哭了。”
听到她这话,贺景白连日来的委屈和担忧都仿佛得到了宽恕,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地往下掉。
徐令楚本来就极其不擅长安慰人,见他这样也有点无措,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他。
“我说真的,没骗你,你要是想今天就可以留下来住。”
贺景白把脸擦干净,跟她说了声“抱歉”,在征得同意后头枕着徐令楚的腿,脑袋贴着她的小腹,就这样依偎了一会儿,起来后整个人还是恹恹的,情绪不高。
临睡前,贺景白帮她喷了药,抬高受伤的那只脚,然后隔着被子躺在她的身侧,仍旧很担心她不喜欢自己的触碰。
徐令楚这次扭伤很轻微,第二天基本上就消肿能下地走路了。
然而贺景白还是坚持让她多休息几天,自己在家陪她。
徐令楚被他抱到长沙发上,他自己却一个人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让她有点奇怪。
“你怎么了?”
贺景白不明白,摇了摇头,“我没事。”
徐令楚站了起身,他吓了一跳,担心会再次伤到脚,赶紧起身怀抱住她,想把她往沙发上带。
她就这样顺势坐在了贺景白腿上,他愣了一下,立刻就想分开,被徐令楚按住了胸口。
“你有没有事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是都说了我们和好了吗?”
贺景白被她突然提高的声调弄愣了,半晌才问:“那我能亲你吗?”
“你说呢?”
得到首肯,他低头很轻地吻她,亲昵又缠绵,再次开口像在撒娇:“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不要再不理我了。”
徐令楚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冷战,答应了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