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还是没人敢动。
这话是没错,但是如嬷嬷带她们来修竹院,做什么也没跟她们明说。
整个侯府都知道,梁栖月在晚上一般是不会出门的。
现在看她如此反常,难不成和风少爷有关,若真如此,那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倒霉的肯定是她们这些下人啊!
难道老夫人还会动自己的心腹嬷嬷不成。
就在下人们僵滞在修竹院外时,在她们都没看到的漆黑夜空中,一道黑色虚影鬼魅般掠过。
又在梁栖月无意识释放出杀意之时,缓缓停下。
身形一动,便与夜色融为一体,似是从没出现过。
瞧着没人有动作,梁栖月不再浪费时间,提起灯笼直接抬脚踏入修竹院,朝宋乘风的屋子跑去。
刚靠近,就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快点,把他头朝下扔进去,为了让他尝尽痛苦死去,给咱们的药不多,一会儿可就该醒了。”
井前是两个丫鬟。
先说话的这个守在井旁催促。
另外一个正拖着宋乘风,费力地一点点靠近井边。
宋乘风虽才七岁,但身形对比同龄人,已经十分挺拔修长,那丫鬟每挪几步,就要气喘吁吁地坐下休息一会儿。
她用灯笼照亮宋乘风的脸,嘴里啧啧道:
“宋乘风生为男子,小小年纪就长得如此勾人不说,还随梁栖月一般,右眼有颗泪痣,当真天生的狐媚子,跟咱们世子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怪不得人家说他天生煞星,幸亏世子可怜麟少爷父母死得早,从小抱来府里好生养着,不然侯府要被这母子俩害惨了!”
许是说得高兴了,丫鬟也没发现同伴没有接话,酸溜溜地接着开口:
“梁栖月有那样一副容貌又如何,还不是拢不住世子的心,只能母凭子贵吗,结果成婚这么多年,世子硬是没踏进过她院子一步,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等年底开了宗祠,麟少爷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少爷了。”
“喂,你怎么不说——啊!”
丫鬟刚不满回头想要抱怨,就看到跟她一起来的丫鬟,被捂着嘴捆了起来,而她骂了半天的梁栖月,不知何时已经无声站在井边。
她眼底蕴着寒霜,映出灯笼里跳动的火光。
“紫述,妄议侯府主母,谋杀侯府少爷,该如何处置?”
显然梁栖月来得匆忙,没有特意梳洗打扮。
只穿了件绸质的月白中衣,肩上拢着提花流云披风,配色款式明明如此素净,可配上她精致端庄的五官,浑身上下无一处不优雅美丽。
她身后的紫述福了福身,盯着两个丫鬟,语气不善:
“回夫人,当杀。”
紫述一开口,丫鬟就被吓得筛糠似的颤抖,闭口不言的同时不断向院门的方向张望,显然是准备等如嬷嬷等人来救她二人。
瞧丫鬟如此,梁栖月也不恼。
她吩咐看住两人,自己则快步走到宋乘风身边。
这个沉在她心底二十年的孩子,刚瞧了一眼,鼻腔便酸得直钻脑仁儿,不断刺激着她要落下泪来。
“风儿……”
极致入骨的想念。
除了轻唤一声名字,她词穷到张着嘴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好在,tຊ一切都来得及。
梁栖月刚把手放在宋乘风脑后,准备把他抱起来时,就见他鼻头耸了耸,迷蒙地睁开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是娘亲,明显是惊喜的。
但当意识到是夜晚,稚嫩的小脸满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娘,进屋……”
说着,还想伸出小手,去探倒在梁栖月脚边的灯笼,可刚碰到木柄,宋乘风再度昏厥过去。
梁栖月喉间一哽。
愧疚与酸楚不断在体内翻腾。
缓了许久,梁栖月终于站起身将宋乘风交给苏合二人,又叮嘱了几句,才把捆成粽子丫鬟嘴里的布子取出来。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她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得意。
就知道梁栖月是个纸老虎,即便她们现在只是三等婢女,她也不敢做什么的。
这时,从屋后传来一阵夸张的嬉笑声,梁栖月循声望了一眼。
“夫人,这后面是给少爷修的凉亭,少爷平日里对他们宽容,竟是不知时间久了,他们变得如此嚣张,居然敢在主子的地方聚集玩乐。”
梁栖月冷着脸,她示意苏合二人先去照顾宋乘风。
然后朝地上两个丫鬟道:
“我记得你们两个,是世子院子里照顾的,若记得没错,你们二人叫听春和听夏,没错吧?”
“自然,我与听夏很是得宠,和妙音比起来只多不少!”
说话的,便是方才那个负责拖拽宋乘风的丫鬟,她故意说出很得世子宠爱,就是想在这方面压梁栖月这个明媒正娶的夫人一头。
看梁栖月难过,她也能好受许多。
因为她侍奉世子多年,一直都想讨个名分。
现在可好,白少微进了府,一句话就让她从此以后连那个院子都进不去了,叫她怎能不生气。
一样都失了宠,梁栖月她凭什么还能耀武扬威!
可从她脸上居然看不出半分难过,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澜。
贱人,真会装!
她不可能不爱世子。
早听府里的老人说过,她们侯府失势已有三代,世子从小就十分优秀,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便已是正六品武将,是她们重返京城的唯一希望。
梁栖月肯定是因为这个才被世子迷住了。
要是她对世子真没感情,怎么还上赶着倒贴,都直接贴到床上去了?
现在装成这副样子,其实心里指不定该有多伤心。
太傅千金又如何,与她没有任何差别。
听春想着,心里畅快了几分,盯着梁栖月容貌的眼神,也不再那般嫉妒了。
梁栖月压根没看听春一眼,而是瞧着被五花大绑的听夏,她的语气如往常那般舒缓和蔼:
“谁指使你们做的?”
不知为何在听夏眼里,梁栖月正在变得无比危险。
没等开口,听春抢先道:
“今日给白姑娘接风,我们都十分忙碌,乘风少爷碰洒了我端着的饭菜,害我被罚,从前老夫人就说过,主子犯错也应当一并受罚,我们不过是小惩大诫,难道您不服老夫人——”
“砰!”
听春嚣张的声音,随着梁栖月捡起草坪里的一块鹅卵石戛然而止。
身体也直挺挺倒地,不断抽搐。
“聒噪,我问你了么。”
梁栖月冷笑一声,扔掉了手里的石头,石头落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响,以及一个醒目的红色血印。
她垂下眸子,看着已经傻眼的听夏,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谁,指使你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