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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徽鸾搁笔,视线落在仅剩的一张纸条上。
  容谙,她前世是对他有过了解的。
  不想,却听萧青阑道:“状元郎容谙,他不是江陵容家的亲生子。”
  “什么?”赵徽鸾大为震惊。
  萧青阑对她这么大反应,颇显讶异,但他没表露出来,继续说道。
  “此事在江陵算不得秘辛。”
  “容状元祖籍应是铜仁府那一片。说是他七岁那年,家乡遭灾,一家人逃荒出来,食不果腹。”
  “他为求活路,自写卖身契将自己卖予江陵的富贵人家为子。所得十两纹银留给父母,权当报答了生身之恩。”
  赵徽鸾怔愣许久,忽而笑开。
  “是个有意思的。江陵那边都怎么说他?”
  萧青阑摇头:“毕竟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他年少聪颖,在江陵小有名望,再者,他侍奉养父母至亲至孝,便只有受夸的份,无人指摘。”
  “那他及第之后呢?”
  “昨日游街结束,他去了一趟谢御史的府邸。不久便回了西坊他租的宅子里,通宵看书。”
  赵徽鸾不禁挑眉。
  还真是个书呆子啊!
  她把写着“汪文华”和“王贺”的字条塞进香炉里焚掉,淡声问萧青阑:“你还有事要说?”
  桌案上只剩一张字条。
  萧青阑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取下别在腰间的小檀木匣子,呈上。
  “这是……”
  赵徽鸾从中取出一支精致小巧的金簪。
  “殿下小心。”
  眼看赵徽鸾要触到簪头机关,萧青阑忙出声提醒。
  “按殿下的要求,簪子里藏有五枚淬毒的银针,每根银针细如牛毛。奴才试过了,这件暗器远攻射程不足,近攻易受掣肘,五步左右最适宜。”
  “此毒……”
  萧青阑想起赵徽鸾曾对他说“本宫只要最烈的毒,关键时刻能杀人就行”,补充道:
  “见血封喉。”
  赵徽鸾很满意,她把簪子放回匣子里,哒一声扣上盖子。
  “净之。”
  她抬眼看萧青阑,萧青阑闻声,背弯得更虔诚了些。
  “你试过了?拿谁试的?东厂大狱的犯人,还是昨日那五个?”
  音色清清冷冷,不带半分情感。
  “奴才有罪。”
  萧青阑伏地跪下。
  赵徽鸾不再看他,把桌案上的纸条折了两折收起,嘴上说着:“萧青阑,本宫不罚你。”
  “你当年问本宫,要不要心腹。何谓心腹?那便是唯本宫之命是从。不论对错,不问缘由,听命于本宫。”
  “奴才知错。”
  “本宫能救你出腌臜地,能扶你九万里,亦能让你一朝重回贫瘠,你记住了吗?”
  “奴才记住了。”
  赵徽鸾垂眼,目光落在匍匐在自己脚边的内侍身上,终是叹了口气。
  “你且回去吧。”
  “是,奴才告退。”
  赵徽鸾走出房间,来到东南角花架下。
  她躺在躺椅上,斑驳的花枝落影在她面上。
  合上眼,手中字条一阵阵发烫。
  这些年她一直知道一个道理。
  若想改变前世的结局,她必须拥有权势,不单是公主威严,而是足以与温党、与内阁、与朝臣,乃至与她父皇、皇叔抗衡的势力。
  那么,朝堂之上,必须要有她的人。
  可她该挑什么样的人为己所用呢?
  朝中多为温党,而清流一派又岂会坐视她内廷公主涉政?
  自从用了萧青阑,她发现没有根基的人用起来没什么不好。
  正因为没有根基,许以利,好拿捏且听话。而她与没有根基的人相交,旁人才不会疑心。
  可是,寒门子弟如王贺,野心勃勃,他的首选是投入温党。
  容谙啊容谙,本宫只剩下你了。
  赵徽鸾用力攥紧了拳头。
  前世,容谙于琼林宴上当众拒婚。
  温鸿表面上说着“儿女姻缘天定,不可强求”,私底下却让吏部将本该入翰林院的状元郎外放安南,到一个穷乡僻壤里去当一个七品县令。
  安南多战乱,亦多瘴气。
  温鸿压根没想让容谙活着回帝京。
  可是,随着安南战乱的平定,容谙不但没死,还一路做到了知府。
  容谙回京述职,她悄悄去看了。比初见时更瘦,更黑,也更硬朗了。
  容谙离京请辞,她又悄悄地去送了。不想竟被容谙看到。
  “本宫、本宫听说燕都城里来了个打南边来的大英雄,好奇、好奇而已。”
  “你……你在安南过得可好?可有tຊ不如意的地方,本宫可以替你同父皇说。嗯……体恤南边的官员与将士嘛,嘿嘿。”
  “谢殿下惦念,臣在南边一切都好。”
  容谙拱着手同她说话,都不曾抬头。她为此很失落。
  又听容谙说:“殿下及笄了?”
  “啊?嗯!”
  “臣出来匆忙,身无长物,殿下的及笄礼臣只能先欠着了。”
  “啊?无妨。”
  “那臣先告退。”
  “容……容卿,你要好好活着。”
  那是她第一次与容谙说话,也是她对容谙说的最后一句话,转年晋王就篡位了。
  得安南侯府庇护的那一个月,她无法开口去问她名义上的丈夫安南侯,关于容谙的生死。
  “阿姐不喜武将,喜欢状元郎。”
  她是真的喜欢容谙,一个人默默地喜欢了好久。
  赵徽鸾睁开眼,望向头顶细碎斑驳的光影。
  前世的她不懂,但现在的她想明白了。容谙深邃凌厉的眉眼下,藏着不输于王贺的勃勃野心。
  那是安南战火与恶劣瘴气都磋磨不掉的抱负。
  容谙,你不该去安南,帝京才是你大展拳脚的地方。
  “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办探春宴?”
  打坐时辰已过,永昭帝仍坐在道坛上,黄纱笼着他的身影,只有声音传出。
  “儿臣不想辜负这融融春色。”
  一根戒尺从黄纱后探出,永昭帝撩起一角黄纱,看着赵徽鸾,笑眯眯道:
  “同朕说实话。”
  赵徽鸾小跑着过去,伏在他脚边,皱起鼻子撒娇。
  “儿臣太无聊了,想同各世家的小姐们说说话,解解闷儿。父皇也知道,儿臣自幼丧母,都没有人可以说体己话。”
  她委屈巴巴地垂下眼,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戒尺上。
  永昭帝当场就允了。
  “你想何日办探春宴。”
  “明日。”见永昭帝蹙眉,忙哼唧唧道,“拖下去,探春宴要变夏日宴了呢。”
  “可明日礼部要办琼林宴,无暇顾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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