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质问,姜黎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得,算我没问。”
秦暮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他对姜黎的秘密并无兴趣。
只有足够在乎一个人才会想了解她,想知道她的过往。
姜黎沉下心,松了口气。
少年依然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她跟在他三步左右的位置,像根亦步亦趋的尾巴。
胸口书包上的那瓶水随着她的步伐不停左右晃动,即便姜黎很小心,也隐隐有了要坠落下来的架势。
她只好停下步伐,调整了下姿势。
然后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她不知道秦暮什么时候停下的脚步,姜黎只顾着看怀里的东西,一不小心竟啪叽一下撞在他脊背上。
少年的脊背很硬,姜黎的额头直挺挺撞上去,很快就感觉到一阵酸麻疼痛。
她后退两步,以为秦暮定然会生气责怪。
姜黎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还没来得及道歉,先听见了少年一声压抑的轻喘。
秦暮弓着脊背,几秒后,喘息愈来愈急。
像是很痛苦。
姜黎朝上掂了掂胸前的书包,轻声喊了下他。
“秦暮,你……”
话未说完,秦暮仿佛支撑不住身体般,直挺挺的栽下去。
少年半跪着,惯日里总是昂着不可一世的脑袋垂下来,伴随着剧烈喘息的还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姜黎愣了一下,随即把书包放在地上,从少年的背后穿过去,蹲在他面前。
与秦暮相识的一个多月里,姜黎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虚弱的样子。
少年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发青,额头布满冷汗,眼神无色涣散。
他依旧大口喘气,就好像稀薄的空气中氧气含量怎么都吸不够。
正当姜黎想去附近找人帮忙打120的时候——
“药……药……”
她停下欲站起的身体,“哪里?”
秦暮的大脑已然空白,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书……书包……”
她抿唇,冷静又迅速的跑到秦暮书包前,娴熟的拉开拉链,一通寻找后,在包的夹层里找到了一瓶白色的药瓶。
在照顾病人上,或许没有人比姜黎更有经验。
她想起父亲死前,也是这样一瓶又一瓶的药,流水一般的往下灌。
姜黎拧开瓶盖,倒出一粒白色的药,熟练的置于掌心,按着秦暮的唇瓣塞进去。
接着又将秦暮手边的水拿过来喂给他几口。
做好这一切,姜黎像从前伺候病重的父亲那样,将手心放在少年心口,一下一下为他顺着气。
姜黎微微偏过头,扫了一眼药瓶上的字。
药品的名称很长,她也看不懂,但是说明页其中几个字,姜黎倒是认识。
“急治哮喘”。
她在明远中学也好,在附中也好,从来听说的都是秦暮这个人如何狂妄无羁。
没有人说过他有哮喘。
是啊!秦暮这种做什么都追求完美,连余朝阳与他成绩上偶尔并肩都接受不了的人,怎么会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有哮喘。
姜黎脑海里幻想着平时他发病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不停喘息咳嗽,还要撑着从书包里拿药的样子。
其实在这方面,他们倒是很像。
骨子里都很倔强要强。
姜黎想,就算秦暮和她之间没有这么多不愉快的事,她也永远无法喜欢上秦暮。
看他就像在照镜子。
偏偏她又烦死自己面目可憎虚伪的模样。
秦暮感觉自己就像是溺水的人,无法呼吸,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濒死感,而且这种濒死感每隔半个月就要来一次。
他厌恶自己不停喘气咳嗽的样子,也无法想象如果外人知道他有哮喘会怎么笑话或者挖苦他。
眼前雾气腾腾中,有人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有些苦。
他循着本能吞咽下去,却在这种苦味里找到了存活下去的希望。
迷雾慢慢消散,眼前逐渐清明。
他看见了姜黎那双如往常一般大且黑的瞳仁,在少女的瞳仁里,倒映着自己此刻没有血色的面容。
自十岁哮喘第一次发作开始,每次都是他咬破舌尖控制情绪自己吃药,从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有这种病。
无意中,好像被姜黎撞破了见不得光的秘密。
他想,姜黎应该会失望,会放弃对他的喜欢。
毕竟谁会愿意爱一个时不时虚弱,喘气起来难听的“破风箱”。
没有人会喜欢他光鲜亮丽外表下的脏着污秽。
姜黎慢慢开口道,“你是不是今天晚上没有吃药,所以才会突然发病。”
秦暮注视着少女的眼睛,并没有在她的神色中看到“嫌弃”二字。
他觉得意外。
“……苦。”
“就因为这个?你是小公主吗?”姜黎努力活跃氛围,模仿着自己哄父亲用的那几招,“良药苦口,以后我监督你,记得每天吃药。”
秦暮沉默片刻,心底一阵暖流涌上来,唇角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扬起。
好像姜黎比他想象的还要喜欢自己。
这种绝对的偏爱纵容令秦暮冷清的性格都有些消融之势。
“好。”
刚刚好不容易心悸消散,胸口那团东西重新跳动。
可是……
为什么现在反而还越跳越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