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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柳梅一心要见祁绣春,她今天真是上了头了,这会脸上敷着面膜,躺在美容椅上念念有词。
  “绣春姐,好久不见。”太平淡,好像分手后再见面的情侣才会这么说。
  “绣春姐,我来照顾你的生意了。”太傲慢,万一不买东西,会不会被赶出来。
  “绣春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太卑微,她要是说还生气,岂不是很没面子。
  杭柳梅穿着最喜欢的裙子,拎着最心爱的包,想用最好的状态去找朋友,却发现自己连开口说什么都不知道。管她呢,反正已经拿到了地址,先去再说。
  祁绣春工作的珠宝店在南大街的路边,红底金边的四个大字“宝春黄金”。这个春就是祁绣春吧,看来她还混成半个老板了。听说她当年离开敦煌之后进省城拜了个老师傅学手艺,后来不知怎么的入了首饰的门道,一个人既要养家还要带女儿看病,能做到今天不容易。
  绣春姐真是个硬骨头,也不知道怎么扛下来的,她当时要是回头找我,我难道会不帮她吗,杭柳梅在心里叹气。她在店门口转了两圈终于踏进门去,沿着柜台走了一个来回,才问店员祁绣春在不在。听店员说祁绣春给客人送货去了,得晚上才回来,杭柳梅有点失望,又松了口气。
  “要不您留个姓名电话,我让祁老师回来了联系您?”
  “不不不,不用了,我就是随便问问。”杭柳梅说完就慌张地离开。
  她出门并没有走远,在街对面找了个咖啡厅坐下,隔着玻璃盯着宝春黄金的店门口,先蹲点到祁绣春回来再说。
  “要是芝荷在就好了,她们小年轻姐妹多,这种事情她肯定有办法。”杭柳梅搅着饮料,有点思念蒲芝荷在酒吧拱自己上台唱歌的感觉。
  “绣春姐,这店是你开的?我就知道你手又巧人又有本事,干什么都能成。当年你走之后我心里很后悔,咱们都一把年纪了,不如今天坐下好好聊聊吧。”就这么实话实说挺好的,她能吃了我不成?杭柳梅打好腹稿,话都到了嘴边,但是这个祁绣春怎么还不回来,憋得她心烧。
  是货太好被顾客请吃晚饭了?还是货不对板和顾客打起来了?我眼睛都不眨在这盯了俩小时,她那个人总是打扮得姹紫嫣红的,每天跟办喜事似的,但凡她从这过,就不可能把她错过。
  想到办喜事,杭柳梅拿出手机查看今天的吉凶。四月十三,“宜:破屋、沐浴、解除、余事勿取;忌:诸事不宜。”更有一行嘱咐“冲马煞南”——属马犯冲,南方不利。
  这不说的就是我吗!杭柳梅心里惊呼大事不妙。自从宋疆倒在她面前,她就有点信这个了。
  对面突然变得闹哄哄的,是祁绣春回店了。那些年轻漂亮的店员全都迎上去和她笑着打招呼聊天。绣春姐就是这样的人,走哪都是焦点,做事又周到,肯定惹人喜欢。但今天大凶犯忌,还是算了。杭柳梅心灰意冷地拎包走人,打包没吃完的半个碱水结回去给小麦当早餐。
  害怕引起祁绣春的注意,杭柳梅戴上了口罩和墨镜。天已经黑了,她这么个装扮反而不像好人。她也顾不上讲究这些,快步走过门口,再拐个弯就可以离开了。杭柳梅站墙边用拐角做遮挡,想再看一眼灯牌下耀眼的祁绣春。
  脚边突然发痒,是只漂亮的暹罗猫靠到了她身上。杭柳梅最爱小动物,马上心软了,蹲下把它抱起来:“你是从哪来的小可怜,脸跟锅底似的,嗯?”
  小猫扭着身子贴近她的脸,她想到兜里还有碱水结,腾出一只手撕下来一小块喂给它,小暹罗吃了面包就粘着她不走了,在她臂弯里安心地拱着。杭柳梅摸到它脖子上有一条带子,果然是家养的猫,把前面的金色吊牌反过来一看,“宝春黄金”,是祁绣春店里的猫!
  杭柳梅赶紧把它放到地上,两手往店铺方向扇风:“喽喽喽,去去去,找你主人去!”小猫不肯走,娇滴滴地在她脚上卧下。杭柳梅正着急,就听见有人往这边走着找猫了。
  杭柳梅一把把猫揪起来背过身去,两手抱住它腋下,没想到这小猫展开了还挺长的,她就这么提着猫,东一步西一步,不知道该往哪去,心一横就等找猫的人过来了直接塞那人手里算了。
  谁知道打头的就是祁绣春。杭柳梅又怂了,自己现在这么狼狈,实在丢人。她思考一秒,就决定抱着猫向反方向跑。
  身后有人叫:“小梅?小梅?”
  “完了完了,她认出我了,不能这样叫她逮着我。”杭柳梅心里叫苦。
  小暹罗喵喵叫,祁绣春店里的小丫头也追出来了,看见杭柳梅露出的猫爪立刻大喊:“那是我们的猫!有人偷猫!”边喊边招呼同事跟上一起抓贼。
  这下不跑都不行了,杭柳梅慌不择路向前冲,几个小年轻在后面追,祁绣春吆喝着让所有人都别跑了,但是压根没人听。金子被偷了她们会报警,但是猫被偷了她们会拼命。
  杭柳梅一把老骨头没几步就受不了了,身边是家宾馆,她抱着猫就钻进去,火急火燎地掏出身份证放到前台:“开房,单间!”就这么连人带猫被放了进去。
  祁绣春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前面有个人像杭柳梅,刚喊了两声小猫的名字小美,杭柳梅就闷头向前跑,祁绣春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想独自上前拉住杭柳梅,结果店员一嗓子破坏了她的计划。
  南大街人挤人,她们转眼就把杭柳梅跟丢了。小姑娘们都不肯罢休,祁绣春拦住:“没事,会有人再送回来的。”
  此刻黑脸小暹罗兴奋地在宾馆的大床上跑酷,比它脸更黑的杭柳梅坐在沙发上呼哧带喘,自己今天这干的算什么事儿啊!小猫见她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从床上跳下来蜷缩到她腿上舔毛玩。
  杭柳梅捧起它三角形的小脸,抚着吊牌上的“宝春黄金”叹了口气,决定明天一早把它拴到店门口再离开。至于找绣春姐的事,等芝荷和小麦回家了再讨论决定吧。
  一顿饭从中午吃到下午,蒲芝荷坐车回到杭柳梅家,没想到祖孙俩都不在。早上告别的时候小麦说下午有篮球赛,也许杭柳梅是去看小麦了。蒲芝荷脱掉今天为见长辈特意穿的西装裙,再把那双磨脚的高跟鞋踢到一边,换了套轻便的衣服往大学里去散心,不然她脑子都要炸了。
  小麦在操场上和三五同学穿着队服打篮球,看来比赛已经结束了。看台上没有杭柳梅的身影,蒲芝荷抱着胳膊远远站在一边等他,被小麦的室友先留意到。
  这位室友扯了扯自己的运动头带,向蒲芝荷这边看了好几眼,显摆似的跑远了让同伙把球传给他,然后帅气地投了个三分球。击掌后他故意带球往蒲芝荷那边跑,一个脱手,球向蒲芝荷砸过去。而她正低头回祝甫消息。
  蒲芝荷打完字发出去,面前晃过一个人影,是小麦半路截走飞向她的篮球。他还没认出蒲芝荷,只顾着三步上篮了。发带男孩懊恼地责怪小麦:“我那个球是为了和美女制造机会,你可毁我好事了啊!”
  小麦这才看到蒲芝荷,挥手和她打了个招呼,蒲芝荷对他笑了一下。这极大程度地满足了青春期男生的虚荣心。几个同学都无心打球了,好事地凑过来问小麦这是谁,小麦拍着篮球说,一个朋友。
  “我还以为是来看我的呢!你小子不声不响地居然开始泡学姐了,成了的话记得请大家吃饭啊,我要让学姐也给我介绍个年上女朋友。”发带男孩吹了声口哨,小麦不回话,跳起来抢了他的篮板。
  几人又草草打了几场,天快黑的时候终于散场。一个女孩拎着奶茶走向小麦:“麦序,上次英语大课小组作业的时候我和你说过比赛赢了的话我请你喝饮料,给,我说话算话了啊!”
  周围人开始尖叫起哄,还纷纷扭头看蒲芝荷,小麦的脸红到了耳朵根。他背上书包把外套搭在臂弯里,挠了挠头说:“你说过吗,我都忘了。谢谢你啊,不然你留着喝吧,我不爱喝甜的。”
  “我知道,我点的是无糖的。”
  几个男同学更激动了,发带男孩更是挤到前排搭着小麦的肩膀代替他接下了奶茶:“哎呀人家给你送过来你就收下吧,你看我们想喝都还没有呢。”
  小麦还是害羞得不正视她,她也不在意,落落大方地告别。
  小麦在一群男生的簇拥下走到蒲芝荷面前。扎着高马尾的蒲芝荷被风吹乱头发,她还在眯着眼睛眺望那个女孩走远的背影,欣赏热裤下修长的双腿。还是校园好,校园的空气里都是多巴胺,演的都是偶像剧,哪像她只有家庭伦理八点档。
  其他人看她若有所思,以为有三角恋戏码可看,都憋着不说话。
  “打完了?一会儿没课吧?”她问。
  “嗯,晚上没事了。”他答。
  “你家里有点事,把衣服换一下,等下详细说。”她说完就带头向前走。
  几颗脑袋转着看两张平静的脸,这就完了?不吃醋?不问那是谁?他们拐着弯和蒲芝荷聊天,蒲芝荷反应够随和,他们讲话也就没有了顾忌。
  “刚那个送奶茶的是公管院的吧,哇她有点背影杀手啊。”他们当着她开始点评。
  小麦不想聊这个,摆了摆手:“没有,别乱说人家,都不熟。”
  发带男孩点蒲芝荷发言:“真的呀,学姐你说,她搭我们麦序是不是有点普信了,得好好学学化妆,最次得剌个双眼皮。我觉得吧,女追男要是像学姐这样的肯定就是隔层纱。”
  他猛一抬胳膊,腋下那个汗味真让她受不了,蒲芝荷站远一步,眼看前方云淡风轻地说:“你还真说对了,我和前夫离婚以后找体育生,一钓一个准。”果不其然,几个小男生惊愕地交换了眼神,都不敢再和她搭话了。只有小麦听她胡说八道,在低头偷笑。
  走到宿舍楼下,等其他人都散了,蒲芝荷问小麦杭柳梅去哪了,怎么家里没人手机也关机。
  小麦却说,奶奶没来找过我,不过她常自己在学校转,我收拾一下咱们找找。
  他冲上楼快速冲了个凉,湿着头发下来,蒲芝荷已经从女同学那里借到一辆自行车。她跨坐上去,示意小麦也找室友借一辆,学校太大,骑车找人比较快。
  “芝荷姐——我不会骑自行车。”小麦两手无奈地叉着腰, 发梢的水滴落在衣服上。
  蒲芝荷拍拍那辆女士自行车的后座:“上车,我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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