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回到家就有人喊他吃饭，有人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知道家里有人等他的日子。
之前的日子，虽然也知道温婉回去，就代表着他们的婚姻关系就结束了，可那个时候不知道是知道温婉短暂的时间回不去，还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对温婉的排斥没有消失。
总之他对温婉即将离开这种事并没有任何感觉。
可今天，在这一刻，他突然就意识到温婉的离开对他来说会是什么。
是他们再无关系。
是他以后再无光明正大的理由张嘴去吃温婉做的东西。
是温婉做好的吃食会递到别人的嘴边……
他的心脏莫名其妙的难受。
难以言说的感觉。
是过去二十七年里从未有过的感觉。
贺知晏还在难受着，还没理清心头的万千杂绪，温婉已经把面从锅里捞出来了。
她一碗，贺知晏一汤盆。
贺知晏那碗像是她的放大版一样，她的是一个荷包蛋，一筷子青菜，还有一筷子肉丝。
贺知晏的是三个荷包蛋，一筷子青菜，很多肉丝。
面条根根分明，一大一小的碗摆在一起格外的漂亮。
“面好了。”温婉出声。
贺知晏看着放在一起的两碗面，心头突然就更加的难受。
他本来理不清的情绪，这一刻仿佛理清了。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说话，温婉就已经捧起碗转身走出厨房。
一边走还一边说，“吃完早点歇息了，今天真是累死我了。”
她快步走远的身影，让贺知晏想要出口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之后一碗汤面下来，原本想说的话也就忘了。
他开始跟温婉说“这面真好吃，比上次的番茄鸡蛋面还好吃。”
“好吃吧，”温婉也乐呵呵的。
之所以乐是因为贺知晏不仅答应几天后就送她回京市，还会带她去他们部队里看文工团表演。
多好的人啊！
对好人，当然要态度好一些啊！
贺知晏点头，这好几天了，也就昨天晚上开始，温婉才对他开始露出笑脸。
这难得的笑脸自然把陆团长的脑子都晃晕了。
脑袋被晃晕的陆团长是一点也想不起吃饭前想要说的话了。
甚至在温婉询问他中秋节慰问演出人多不多的时候，他还关心起了温婉之前让王玲做的衣服“你说李伟他媳妇帮你做了衣服，什么样的啊？”
贺知晏昨天就问了，温婉给的回答是“就那样的啊！”
今天贺知晏再问，温婉看着已经吃完的碗起身“我拿给你看看啊！”
陆团长坐在那，生生二哈成精，脑袋点的那叫一个憨。
温婉去拿衣服的时候还不忘夸了王玲一句“玲玲姐的手艺真的好，我都没想到，她还能把款式做的这么好呢！”
温婉拿出了那件鹅黄色的。
别说，颜色好看，款式也确实不错。
除开布料……
温婉双手撑开衣服给贺知晏展示，笑靥如花，还“当当”的转了个圈，“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看的？”
贺知晏站起身，眉心虽然没蹙起，但他那双深黑的眸子还是能看出来，他并不如温婉这么开心。
他不开心，他心疼，愧疚。
他觉得他也是加害温婉的刽子手。
温婉当初若不是被换，她也会是余家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公主。
她会跟那些大院姑娘一样，穿着最漂亮的小洋装，小皮鞋，剪着最时兴的发型。
所以温婉回余家之后，余家为了补偿，给她置办了不少新衣服，鞋子。
她现在身上就还穿着很漂亮的长裙。
他记得他妈妈说过，温婉很介意大家提到她之前在乡下的事。
因为介意，她甚至有些矫情的，她样样都要求最好的。
可如今她手里拿的这件……
颜色，款式都好看，但贺知晏不是农村来的。
他也是大院子弟，是陆家最桀骜的小少爷，他就算不纨绔，他所接触的东西，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所以城里那些女孩子，秋天了，身上都是穿的什么款式的衣服，他很清楚。
不说百货商贸这些，有很多更是需要外汇券的友谊商店才能买到的衣服，都是时髦，好看，质感很好的衣服。
可温婉跟他来了西北，她扯了布做衣服，而且还是那种不太好的布料。
她还很开心的跟他说，挺好看的。
他看着温婉笑靥如花的模样，心脏蓦地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
又疼又闷。
是他的不闻不问让她对生活妥协了。
是他的不闻不问让她不敢矫情了。
也是他的不闻不问让她懂事了……
这一刻贺知晏才惊觉自己有多混蛋。
他跟人结婚了，却又转脸把人扔在京市。
人家追来，他又干脆躲在部队里，不回家属院。
三个月只回来一次，真的没有比他更混蛋的了。
“对不起，”贺知晏蓦地吐出这三个字。
温婉拿着外套怔在了那，“嗯？”
她不明白好好的，这人为什么突然道歉。
“明天我们去市里吧？”贺知晏说，他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道歉。
也没有像昨天一样问她有没有需要买的东西，而是直接邀请她去市里。
“去市里？去干嘛？”
“明天休息，带你去转转，”贺知晏说到这里，嘴角轻牵，“你来这边这么久还没出去转过吧？”
“下次再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趁着我有时间，带你出去看看。”
西北，以后交通发达了，她肯定会再回来转悠的。
但那个时候的西北，不是八十年代的西北了。
这样一想，温婉也就点头“行，那我明天起早一些。”
贺知晏听了就说，“不用起早，我开车带你去。”
“嗯，好。”
随后温婉又关心，“那你之后还能抽出时间来送我回京市吗？”
贺知晏本来昨天就说了要休息，是跟她说好了，要送她回去，才把假期给冲掉的。
如果他明天休息的话……
温婉还是担心的。
她跟贺知晏的婚姻持续不下去，那两人还是尽快桥归桥，路归路的好。
可从西北开往京市的火车太远了，老旧的绿皮火车需要哐当哐当最少两天。
这还只是在火车上的时间。
中间还需要各种转车，她一个年轻的姑娘……
说实在的，真的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