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那晚周海全和周祈说了什么。
夜色寂寥之时，周祈一个人才回到卧室。
抽出书包里的一盒烟，他坐在窗边抽了两根才压下心头的躁郁。
他是真的烦透了这种时时刻刻被压迫着管教的生活，只要行差踏错一步，迎接他的就是令人窒息的说教和指责。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不过就是周海全在餐桌上提出命令的时候，他没附和罢了。
橘红的火星在他指尖忽明忽灭，最终烟头在阳台的瓷砖上被摁灭。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丁茴能明显感觉到周祈心情不太好。
为了能和周祈的时间统一，能够一起出门，丁茴被迫早起了一个半小时。
她自己本身就困得东倒西歪，几乎是闭着眼睛坐在餐桌旁吃早饭，这会儿发现周祈心情低落后，也是半眯着眼睛凑过去问：
“哥…你心情不、不好么？”
说话断断续续的，她还不忘夹一个烧麦给他。
他们两个学生起得早，李静和周海全这会儿都还在上面睡觉。
这些早饭都是李静昨晚做好，早上起来周祈加热的。
所以此刻楼下的餐厅里只有她和周祈两个人。
周祈看一眼那只烧麦，被某人放在盘子边即将掉落，他伸筷摁住，拖回去。
身侧丁茴还保持着靠近他的姿势，她身上淡淡的百合花香钻进他的鼻腔，周祈轻轻抿唇，侧首看她。
丁茴这会儿困得睁不开眼，脑袋后面的马尾都是随手扎的，这会儿随着她一点一点的脑袋晃动着，摇摇欲坠。
她几乎是机械性地张着嘴巴咬烧麦，连饭粒都沾到了唇角和下巴上也不知道，周祈还是第一次见能有人困成这样。
来不及回她的话，眼见着她下一秒就要一头栽在桌面上，周祈忽然伸手，托住了她的脸。
她的下巴落在他的掌心上，丁茴是真的困，即使此刻触及上一只陌生的手，不仅没清醒，还含着嘴里没嚼完的烧麦动动嘴，直接闭上眼蹭着他的掌心。
周祈长这么大没有触碰过任何一个女生的脸颊，现下他直接愣住了。
掌心上的一片柔腻肌肤，那触感跟个面团子似的，让他莫名觉得应该很好捏。
然后周祈也确实这样做了。
手掌微微收缩，指腹按了按她的脸颊。
也是这脸侧突如其来的力道，瞬间唤醒了丁茴困意十足的大脑。
她倏地睁开眼，眼睫颤着扑扇几下，一σw.zλ.双圆润清澈的眸子猝不及防对上他的，倒映出周祈没什么特别情绪的脸，而她满是慌张和震惊。
“……哥、哥？”她声音轻飘飘的，带着难以置信。
也是距离近了，周祈才发现丁茴的眼眸不是完全的黑，她的偏褐色，此刻在晨光下，折射出点点棕。
她脸颊被人捏着，说话时嘴唇有些嘟，再配合着唇角挂着的饭粒和瞪大的圆眼，看起来傻乎乎的。
不知道哪个瞬间戳中了周祈的笑点，他忽然低头轻笑，心中的躁郁好像也因为她的模样而消散。
周祈缓缓收回手掌，在指尖即将脱离她肌肤的那一霎那，轻轻蹭过她的唇角。
见她再次震惊，他不慌不忙地竖起手指，将指尖上那两粒米展现在她的眼前。
“再吃一会儿，你估计就能吃到衣服上了。”
丁茴鼓着腮帮子，看出他眼底潜藏的笑意，瞬间尴尬地想要地遁逃跑。
怎么自己的尴尬时刻，总有周祈参与。
“我擦擦，我擦擦。”
她慌忙抽了张纸盖住嘴蹭了好几下，又赶紧低头猛灌了几口粥，不敢再看旁边的人，只盯着眼前的食物。
周祈勾着唇角笑笑，低头几口吃完自己的早餐，搁下筷子后，丁茴还有一点没解决完，他就默默坐在一旁翻着单词书看。
他的眼皮无意间抬起，口中默念单词时，眼神不经意在周围荡了几圈，只是不知为何最后却落在了丁茴的身上。
轻微书页翻动的声响在耳畔响起，丁茴忍不住加快了自己吞咽的动作。
丁茴抱着碗扭头，正好却看见周祈抬手合上了单词书，他放下书，轻抬下巴，“你慢慢吃，时间还早。”
丁茴点头，脑后的马尾也跟着晃荡，黑色的发圈看样子只缠了两圈，有点松。
马尾的末端已经垂在她脸侧，有点阻碍她的视线和动作。
周祈伸手捞起她的马尾，提在手里轻轻抬高，让马尾悬在半空中，她的脸和颈子都露出来。
他像是知道她想做什么似的，在她想要转头的时候伸手摁住，嗓音平缓：
“吃你的，头发我给你提着。”
丁茴脖子一僵，有种跟自己头发瞬间通感的错觉，总觉得他掌心的温度顺着发丝往上钻。
头一次觉得一个人的手存在感能这么强。
以至于最后的那几口粥，她一大口含在嘴里，飞快地就咽了下去。
从家里出发的时候，晨间的阳光才刚刚笼罩大地，天边还有残存的淡青色，街头行人稀少。
丁茴还是头一次这么早出门，看着远处天幕上的薄云，一个哈欠接着一个。
这会儿还不到六点，连最早的公交车都没发车。
“咱们怎么去学校啊？”
看她困得揉眼睛，本来想问她会不会骑车的话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周祈想了想，指着楼后面的小车库，“我载你吧。”
她愣了下。
三分钟后，丁茴已经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
在去学校的路上，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他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可她控制不住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丁茴看着他的衣摆被风鼓起，精瘦的少年腰线在校服短袖 T 恤下若隐若现。
还有他身上的气息，也随着风飘在她的鼻尖上。
丁茴抓着他的校服，眼神在四周乱飘。
因为出门时间早，夏日的炙热还没有完全侵袭大地，晨光里的热意不足以让人出汗，但却让丁茴脸颊泛起红。
等冲过一段下坡路，她微微松开手里攥紧的校服，勾开眼角沾上的发丝，眼神落在他的脊背上。
她在心里胡思乱想，好像早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风拂过脸颊，快到学校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周祈的声音。
“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是第一个看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