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竹妤呼吸微滞，心头好像被什么给敲了一下。
她攥紧了掩在衣袍中的手，声音莫名晦涩：“别这么叫我，既然从前不愿叫，如今也不必再这么叫我。”
萧璟延的眼暗淡一瞬，唇角落下又勾起：“我都要死了，你……”
“啪——”
颜竹妤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打断了他的话：“你害死我父兄，你早就该死了！“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可眼泪又同时掉下。
萧璟延的脸被打偏去一边，很久都没有转回来。
而颜竹妤擦去咬紧牙关擦去眼泪：“萧璟延，我恨你。”
萧璟延慢慢转回来，牢狱里昏暗的烛火下，他的眼眶微微红了。
他看着颜竹妤，还是轻笑着：“妤妤，你还记得八年前我被处决的前一天，我同你说了什么吗？”
颜竹妤微微一怔。
八年前的那一天，她去找萧璟延一起出门去长安街。
在街头买糖人的时候，萧璟延曾对她说了一句话。
但当时身边人声鼎沸，她没听见。
后来，她就忘了再询问。
萧璟延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我对你说。你会永远是大将军家的女儿，就算没有我，你也会平安快乐。”
“我的确是为了逃避婚约才假死离开的，但我没想伤害你。”
“我以为有你父兄的疼爱，就算我不在，你也不会伤心太久。”
“离开的八年，我也并非有多潇洒，在听到你为我报仇的时候，我突然很后悔。”
颜竹妤听不下去：“别说了……”
萧璟延一身白衣从未如此狼狈过，连发丝都是凌乱的：“我听到消息就从江南往京城赶，我想要救你，我想要……”
“我让你别说了！”颜竹妤抬声打断了他，“你如今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的父兄是因为你死的，我的家也是因为你没了的。而我竟然还给我的仇人报了仇……萧璟延，你恨我，我如今这样你应该很得意吧？”
“今日你要死了，是你自作自受！明日我还去刑场，亲眼看着你彻底死绝。”
说完，她再不看他一眼，拂袖转身就离开。
萧璟延面色一僵：“妤妤……”
可是幼时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再也不会为他停驻。
……
颜竹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坤宁宫的。
她回过神时，看见坤宁宫的牌匾，突然觉得很可笑。
曾经她最厌弃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她唯一的归处。
暮然间，一滴冰冷的水砸在她面上。
她怔了怔，慢慢抬起头，这才发现乌云密布。
瓢泼大雨倏然落下来。
颜竹妤被浇湿。寒气彷佛从五脏六腑冒出来。
宫里的婢女很快发现她，急忙跑出来：“杨姑娘，您怎么不进宫呀？这样淋是会感冒的，您快跟奴婢进宫，奴婢去给您少点热水沐浴。”
颜竹妤却摇了摇头：“不了。”
话音落下，她转了身行走在雨中。
宫女愣了下，又急忙举着伞跟上去：“姑娘，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颜竹妤一双眼失神空洞：“我要出宫。”
“我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