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战战兢兢杵在铁窗前，见男人挂上电话后，才恭敬道：“三少，这门没上锁。”
唐朝脚边落了几个烟头，他鞋尖踩熄掉最后一根烟，轻抬眼皮，“你想进来挤挤？”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您随时都可以出去。”
唐朝不达眼底的笑了笑，他直起俯下的腰身，朝椅背悠闲一靠，“我烟没了，去，给拿两包过来。”
这么长的夜，干坐着没烟可不行。
局长连连点头，“好，好。”
翌日。
老猫一大早就开车到正荣府接人。
慕斯晨穿了身白色套装，她昨晚转辗难眠，为了遮盖黑眼圈，今天特地化了个淡妆，还戴了副硕大的黑色墨镜。
老猫只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喊了声嫂子，之后一路无言，他性子跟油滑的阿远比起来，要显得沉闷很多，一件短袖黑T下，浑身发达的肌肉被绷得十分惹眼，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打手。
阳光灿烈的挂在头顶，入了夏的沛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车子驶入景山墓园时，老猫拉开后座车门，替慕斯晨撑了把纯黑的遮阳伞。
“谢谢。”
老猫面无表情答道：“嫂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慕斯晨手里捧着一束鲜花，透过黑色的镜片，一步步跟随老猫的指引往石梯上走。
席悦的墓碑上贴着一张她高中时期的照片，嘴角那抹笑永远停留在那个花一样的青春。
慕斯晨弯腰将那束花放到她面前，头顶的大伞遮去了女人脸上的阳光，她盯着那张照片，静默站了许久，没想到几年不见，再次见面，她们会是这种阴阳相隔的方式。
“你真傻。”
过得一会儿，慕斯晨心情复杂的说道：“为了那样一个渣男，去听信别人的谗言，值得吗？”
身边的老猫，瞧见一抹泪水自女人墨镜下缓缓滑下来，她面无表情，无声的流着眼泪，“唐朝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就算你真的如愿和赵逍在一起，又能在唐家眼皮子底下安然过多久？”
说到底，还是心思太单纯，才会轻易被唐淮利用。
“姐——”
不远处，陡然的一声哭喊，打破了此刻的安静。
席颜在接到慕斯晨微信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匆匆赶过来，她泪流满面的扑跪到席悦墓碑前，一把抱住上面的照片，“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明知姐姐活着的希望渺茫，甚至心底早已确定了她的死亡，可当亲眼目睹时，那种从骨缝里撕扯一样的疼，还是叫她难以忍受，“姐，我来看你了——”
慕斯晨情绪被带动，捏了团纸巾在手上，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席颜沉浸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好半天才缓过神，她突然转过头，神色激动的朝慕斯晨扑过来，想去抓住她的裤腿，却被反应灵敏的老猫一把挡住。
席颜撞到他坚硬的大腿上，反弹到地面狠狠摔了一跤。
慕斯晨快步上前把人扶起来，“席颜……”
席颜神情恍惚，忙又抓住慕斯晨的手腕，痛哭流涕，“晨姐姐，你只说找到我姐了，可她是怎么死的啊？”
镜片藏住了慕斯晨瞳仁内的哀戚，她张了张嘴，挣扎过后，还是决定隐瞒，“那名私家侦探跟我说，他找到席悦时，她就已经在这里，具体是什么情况，他查了许久都不知道。”
席颜显然觉得这解释苍白无力，“那是谁把她埋在这里的？”
慕斯晨的手腕被她握得生疼，幸好戴着墨镜，她表情上的所有细微变化，都能很好的掩饰，“我不知道。”
席颜扫了眼慕斯晨身后的老猫，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随时要制服她的防备。
席颜还记得之前被老猫死死按在地上的场景，这名男子是唐朝的手下，曾对她做过很暴力的事。
席颜心有余悸，却是壮大胆子，质问慕斯晨道：“是唐朝，是不是？他亲口同我承认过，我姐是他害的，你想包庇他，是吗？”
慕斯晨暗自咬牙，“不是……”
“我不信。”
“真不是。”包庇是一回事，就算说出真相又能怎么样呢？让席颜去鸡蛋碰石头？她手无缚鸡之力，难不成还要不自量力去和唐朝抗衡？
激怒唐朝，没任何好处，“席颜，你姐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吧，她在天有灵的话，更想看到你带着自己的父母好好生活下去，而不是终日笼罩在她死去的阴影中，人死不能复生，可活着的人还在继续。”
停顿下，慕斯晨深吸口气，又道：“你年纪还小，还有大把美好时光在前面等着，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资助你出国深造，你欠下的那些高利贷也不用操心，关于钱的事都不用担心，包括你老家的房子，我都会出资重新修建。”
席颜顶着双泪眼，神色复杂的瞅她，“你为什么要为我们家做这么多？”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在替唐朝赎罪。
慕斯晨也猜到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姐曾经救过我的命，这么做，只为了报答她。”
席颜一只手捂到嘴唇上，再说不出一个字。
离开景山墓园时，打车来的席颜，和慕斯晨一并坐上了老猫的车。
用力哭过后，情绪压抑着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一般，席颜闭着眼睛，疲惫不堪的靠在车窗上。
姐姐的事，她不知该如何跟父母交代，便就决定永远瞒下去。
她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此事同唐朝有关，心里更是知道，就算人真是他杀的，她就算上告到京城，最后的结果也只会是不了了之。
这个社会，真正的大鱼，永远潜伏于深海，新闻上那些所谓落马的贪官污吏，那些以为的只手遮天的高官，都不过是海里的浮游物。
而唐朝的身份背景，大到吓死人，她怎么可能扳得动？
找到了姐姐，好像之前满腔的力气都被抽干，阳光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一道道跳跃在席颜脸上，她缓缓睁开眼帘，沐浴在那些斑斓里。
这次，是真的该为自己，为家人，去好好生活了。
车子在席颜出租屋停下，她下车之前，同慕斯晨道了声谢，又过来搂抱了她一下。
慕斯晨察觉到自己衣服口袋里，似乎被席颜偷偷塞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