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个字，宣告了他们的终点。
穆烈一怔，揽住裴芷兰肩头的手不由自主放了下来。
心，倏地一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进小区，上电梯，站在1909房门前。
裴芷兰开了门，转身看向穆烈。
“穆叔叔，再见。”
沙哑的嗓音有些轻颤，还有竭力隐忍的晦涩。
穆烈下颌角绷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他们之间，还没到说再见的时候。
穆烈离开后，裴芷兰默默收拾行李。
她将有关穆烈的一切，都封箱放进了储物柜。
随后，她背了个简易书包，出了门。
贝岭湖畔。
南城的心脏之湖，左临北山，右衔大海。
当年母亲走后，裴芷兰遵循她的遗愿，将骨灰撒在了贝岭湖里。
“囡囡，妈被困在南城一辈子，不想死后也离不开……”
“带我去贝岭湖，那里更自由，妈想顺着湖流飘向大海……”
母亲临终前说过的话，又一次在她耳畔回旋。
裴芷兰赤脚踩在砂粒上，随后在湖湾处蹲坐下来，缓缓蜷缩躺下。
湖水寒凉，一波一波袭来，她却觉得异常安心。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不是躺在砂粒上，而是躺在母亲的怀抱中。
温暖至极。
“妈，我想你了……”裴芷兰轻声喃呢。
鼻血又一次毫无征兆地淌落下来，顺着潮汐潮落消散。
她看着湖面荡漾的泽光，缓缓闭上了眼。
另一边。
穆烈回家后，心情一直处于沉闷的状态。
他脱下外套，口袋内的钱包摊开掉落下来。
垂眸一看，透明夹层内是一张他和裴芷兰的合影。
穆烈微怔，弯腰捡起。
照片中的裴芷兰，眉眼间透着青涩，洋溢着青春。
那是十八岁的裴芷兰，二十八岁的穆烈。
看着看着，他的心脏蓦地刺痛，好似经历了莫大的悲怆。
他压了压胸口，努力平缓情绪。
良久，穆烈似是想通了什么，从储物柜内翻找出曾经裴芷兰送给他的所有东西。
明信片，手表，帽子，相册，还有一条情侣围脖。
裴芷兰送给他的每一样东西，他全都留着。
小心轻柔放进纸箱后，他决定去找裴芷兰。
这一次，换他来主动。
刚出门，穆烈在单元楼下看到了宋颖的身影。
宋颖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心中已然明了。
“原来你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就是裴芷兰。”
穆烈没说话，将纸箱放在副驾驶。
宋颖继续自说自话：“以前我觉得我能走进你心底，但现在我才知道……我彻底输了。”
“穆烈，祝你和芷兰幸福。”她由衷道。
穆烈看向她，喉结微动：“谢谢。”
他开着车，朝江景公寓驶去。
一路上，他心口压着的沉闷感依旧久久未曾散去。
似乎越靠近公寓，他的呼吸也更为沉重压抑。
这时，穆烈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是穆烈吗。”是徐楠语调颤抖的声音。
“是我。”穆烈的心倏地一紧。
听筒那端骤然响起徐楠的嚎啕大哭声：“快来医院，芷兰……芷兰不行了……”
穆烈手一抖，极速调转车头。
医院。
穆烈匆匆赶来三楼抢救室，看到衣裳沾满鲜血的徐楠站在走廊上，浑身止不住颤抖。
他大步走去，还没开口说话，徐楠就直接腿软栽倒。
穆烈连忙伸手，搀扶着她在长椅坐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穆烈嗓音中透着慌乱。
徐楠竭力缓和情绪，声泪俱下地告诉了他裴芷兰的病情。
还有这些年，她对他的等待和思念。
“穆烈，我真的不想打扰你……可我怕小裴再也醒不来，我好怕……”
穆烈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握着火柴盒的手却不停发抖。
“她一定会醒来的。”他像是对徐楠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徐楠哭红了眼，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没人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看着她遍体鳞伤走到现在，却什么都帮不了她，只能逢人说一句……她真的太苦了……”
穆烈眼眶通红，手中的香烟被他生生折断。
“等她醒来，我会对她说她想要的那三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上的两个人都备受煎熬。
徐楠走到窗户位置，双手合十对着上天祷告。
“神啊，求你保佑她，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和难，还没好好享受过……不要让她离开，求你……”
一侧的穆烈，整颗心也一阵揪痛。
三天前刚送走裴父，他不敢相信，当时的裴芷兰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明明亲眼看着她躺在医院输液，却相信她只是寻常的低血糖！
穆烈攥紧拳头，通红的眸底满是愧疚和悔恨。
六个小时过去，手术室外的灯熄灭，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穆烈身躯一僵，想要朝医生走去，却发觉两腿蓦地无力，根本动弹不了。
徐楠看着医生，抹掉眼泪趔趄跑去。
“医……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疲惫的神色看着他们。
垂下眼睑，对他们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徐楠‘咚’地一声跪坐下去。
穆烈握着火柴盒的手无力松开，十根火柴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