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筱茹边扬》 第23章
内容试读
曹君秀第一次知道边宇的存在是在来平市读高三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一家还不住澳海兰庭,而是在大桥区,离边宇现在住的西山苑开车半小时的距离。她是走读生,每天九点半下完晚自习回来还要继续写试卷复习各科目疑难点。
后半夜的小区阒静无声,夏天会有虫鸣蛙叫,有时候学累了,曹君秀会把手搭在桌面,下巴搁在小臂上,歪着头静静听这些专属于夏季的躁动。曹贵生很忙,经常不在家,即使回家也通常是在大家睡着以后。
他好像总是有很多应酬。
听于玫说,刚开始跟曹贵生出来闯荡的时候两个人碰到什么就干什么,没有男女你我之分,后来业务渐渐走上正轨才开始进行分工合作,曹贵生主要负责出去跑商机聊客户,她则在后面做业务承接以及后勤保障工作。
时间一长,在外面跑得久见得多了,生意场上难免招惹一些是是非非,于玫看过见过的也多,没有太当一回事。
——她也没有时间顾得上。
曹贵生是个俗人,只有初中文凭的他凭借着从地头田间带出来的一股牛劲一路打拼,从一无所有到买地皮,起高楼,建小区。二三十年的日夜拼搏换来如今的大好风光,从前他人口中的“阿贵”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的人人称赞争相巴结的“曹总”。
既然是个俗人,难免就会做些俗人会做的事,曹贵生也不例外,他喜欢一切华丽耀眼的事物,从穿衣打扮,生活饮食,到房屋装饰,到——女人。
时隔数年曹君秀仍旧记得第一次见到边宇的情景,她被于玫用亲情做借口,隔三差五打电话发信息让她辞去外地已有的工作,回来平市上班。
那是五年前的初夏,气候不像八月那么炎热,微风拂面似情人的爱抚,充满温情令人心醉。澳海兰庭是在她上大学期间购置的,她不怎么回来所以住的时间并不多,还没有到用餐时间,她便围着房子四周到处转,后来实在无事可做,看一眼时间还早,便出了前院,打开半人高未上锁的铁门往人行道上走去。
没走出几百米,一辆红色轿车从身旁疾驰而过,绿荫缤纷中格外扎眼,她不由得频频回头看。红色轿车没驶多久最后停在18号的车库前,曹君秀停住前进的脚步,起了些好奇心,原地顿了两秒决定不再往前走而是折返回去。
距离停车位置不到百米的距离,驾驶座上下来一个女人——一个染着一头红发,肤白长腿,打扮精致的女人。还没等她再走近看清女人的长相,旁边的副驾门此时也被打开,同样的长腿,只是穿着随性很多,看上去像是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子。
二人颇有默契,又或是生性冷淡,对不远处的曹君秀皆视若无睹,仿佛透明物一般。
曹君秀站在路边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上18号的门前台阶,推开她刚才随手闭合的铁门,消失在两侧盛开着鲜花的小径上。
曹君秀不知道曹贵生最后是怎么说服于玫的,即使时间已经过去四五年,曹君秀依旧记得那天半夜争吵和砸东西的声音,间或有女人的哭声,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最后在她高考前几个星期彻底消失。
在曹君秀看来,曹贵生在感情上面的处理颇有一套,以致于在封建糟粕去除多年,与时俱进的现代社会仍能坐享齐人之福,甚至当着三个儿女的面也从不避讳对两个女人的关心与亲密。
这一切实在让曹君秀打心底作呕,每每看到此场景她都尽最大力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只希望可以获得武林秘籍,习得强大的隐身术。
但今天是个例外——曹贵生跟边宇吵架了。
回曹家一起生活十年,也只有最初那两年跟曹贵生和于玫相处的多,两个人工作都很忙,她自己也要考升学,后来去外地读书工作,再回来也是没住多久就找了个由头搬了出去。
在曹君秀看来,父母二人关系说不上恩爱美满,但也算相敬如宾,闹得最僵得也不过是她回来的头两年两人因为边宇的事吵闹过。
曹君秀从没看见过曹贵生跟边宇因为什么事红脸,这或许是几人不经常见面的缘故,有什么二人也就私下解决了不会放在台面上来说。
现在这场面倒是有点让人摸不清。
一顿饭吃得寂若无人,就连一向跳脱的曹君凡都安静下来,只有两个黑不溜秋的眼珠子在餐桌上游荡。
张妈今天烧了石斛海底椰排骨汤,一人一盅,汤水清甜,滋阴降火。曹君秀已经吃饱了,微微抬起头朝圆桌上扫一圈,众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此,怕张妈伤心,她拿起汤匙一口一口抿着。
偌大的餐厅寂静无声,汤匙碰撞在炖盅的脆声便尤为突出,发出声音的人斜眼扫视四周,发现无人关注,暗松一口气。
“我听说你上个月被人投诉了?”曹君秀埋头喝汤,半天没听到有人回应,抬起头才发现几人皆向自己投来问询目光。
原来是曹贵生在问自己。
她在心里默默咒骂了曹君凡两句,嫌他吃饭不安生,给自己惹来祸端。
“嗯,商场搞活动,主办方秩序没有维持好,闹了点纠纷,”曹君秀草草解释,“不过很快就处理好了。”
曹贵生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回答,原本就紧凑的五官在硕大的脑袋上显得局促,让人不由得跟着他一起皱起眉头。
“是你解决的,还是张明达解决的?”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要她自己亲口说出来。
于玫说,这是对她的教育。
“张经理处理的。”
曹贵生不说话,就这么隔着圆桌面带严肃地看着她,别人都说他这个女儿最乖,又听话懂事,生活学习上从不用大人操心。曹贵生也这么觉得,养她快三十年,这近三十年里她从未主动向自己索取过什么,父女两人说过的话更是屈指可数。
可他心里总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没有别家的好,不是指能力而是性格,跟自己生意上往来频繁的那几个老总哪家女儿不是“爸爸”长、“爸爸”短的,会撒娇说好话哄人、对自己爸爸体贴关心,一起吃饭谈事晚了还会被电话催促叮嘱。
不像他家这个,跟她说什么都埋着脑袋正脸也不给你一个。再看看旁边的小儿子,混是混了些,但正因为这几分混劲倒是跟自己年轻时相像的很。
有客人订了榴莲千层,徐筱茹闻见味道,肚子里馋虫被勾起,回去的时候超市还没关门,水果区在进行最后的清理,榴莲刚好还剩最后一瓣,放在食品盒里,用保鲜膜包着。
老板急着下班,看她想要直接打了个95折让她赶紧拿走。洗完澡,头发用干发巾包裹住,徐筱茹在沙发上盘着腿一边啃榴莲一边看电视。
彭城给她语音让她开门,刚才他来敲了两次门她在洗澡没听到。
“什么味道这么臭,您拉屎不冲厕所啊?”他说话没个把门,年纪越大越没有边际感,也不知道在别人面前是不是也这样。
“多久没刷牙了,张嘴就来。”近墨者黑,徐筱茹对自己的刻薄从震惊到麻木,没有办法,以刚克刚最有效。
“嚯,你怎么还吃这玩意啊,熏得满屋子一股臭不啦叽的味。”
彭城带着他的小尾巴走进来,一tຊ打眼就看到茶几上剩一半的榴莲,连连用手在鼻子下扇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彭城在的地方就有边扬,两个人好的跟连体婴一样。
徐筱茹埋头连啃了两口,塞得满嘴都是,趁彭城不注意跑到他面前垫脚冲他哈气,呛得彭城连连后退,眼睛都睁不开,一副想吐吐不出来的样子。
徐筱茹玩的起兴,顺势偏过头冲旁边的边扬依样画葫芦。张着嘴哈了好几口气,露出满嘴嚼得稀烂的榴莲,可眼前的人只是微皱着眉,双脚稳稳定在原地一步都没有挪开,明亮的眼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突如其来的长久对视,逗趣的场面生出几分怪异,彭城躲在一边大喊大叫,徐筱茹忽然觉得腮帮子有点疼,嘴里的食物混合着口水有要流出来的趋势。
她被自己的行为恶心到了。
后知后觉用手捂住嘴,忙不迭地将食物吞咽下去,盘腿坐回沙发上,“这么晚你们来干什么,上班期间这里不准玩游戏。”
“饿了,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吃?”彭城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寻找可以顶饿的食物。
“他这时候怎么会在你家?”徐筱茹在自己身边拍了拍,示意边扬坐。
边扬坐下,徐筱茹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
太近了。
“他说家里管太多了,想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
徐筱茹怕他受不了榴莲的味道,便不再继续吃,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水漱了漱口,“你同意了?”
边扬看着她,“我应该同意吗?”
徐筱茹看着电视,“我要是你我就不干,多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