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闪烁，射灯摇晃。暧昧流动的点点星空下，迟悦站在偏暗的一角，脸贴着手机，透过玻璃，看着店里搅动夜色的灯光。
　　“逗你的。”她抿唇，继续装傻充愣。“谢谢你请我们喝酒。”
　　哼笑的气声溢出听筒，随后，是季航淡淡的哑音。“怎么谢。”
　　笑闹声，碰杯声，街道两侧的俊男靓女或站或蹲，三三两两地聚集在酒吧旁。
　　迟悦嫌他们太吵，便抬手堵住一侧耳朵。“不说了么，你回来请你吃饭。”按着音量键，她又压了压听筒，像是怕错过他的任何一句声音。“你怎么...”
　　“下次喝酒提前跟我说，安排包间给你。”
　　两人的声音交织在空间里，又同时停下。
　　片刻，迟悦从摇晃回旋着如梦似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把你的包间给我？”
　　“嗯。”季航的声线带着笑。
　　迟悦也轻轻弯了唇角。“给我，那你呢？”
　　“来的时候告诉我就行。”伴随布料摩挲的声音，他的气息有一瞬的不稳。“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似猜到了季tຊ航的动作，迟悦蜻蜓点水般抿了下唇。“什么？”胸腔的鼓噪还是蔓延至唇角，她垂下眼睛，睫毛轻微地颤动。“你不会都已经躺着了吧。”
　　“是啊。”季航低笑一声，满不在乎的语气里微微泛着懒意。“明早四点得起床。”
　　“嗯？”迟悦蹙眉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看到时间，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你还不赶紧睡。”
　　“马上睡。”似乎听到一声轻微的吸气，然后他问。“刚才你说，‘你怎么’。是想问什么？”
　　修长食指抵在唇边，迟悦眨了眨眼，笑了。“忘了。”她轻轻转过头，“想看看你这有多少人吗。”
　　“不想。”季航笑得很轻。
　　对话忽然停了下来。
　　迟悦抬起头，看着星辰闪烁的夜空，静静数着他呼吸的频率。
　　他们就这么沉默地彼此陪伴了一会儿。
　　“我...”
　　“迟悦！”
　　季航那仿佛带着浅浅笑意的嗓音被来的人这么大声一喊，语气骤然降低。“碰到熟人了？”电话那头，他漫不经心的提问莫名有种挑衅的意味。“男的？”
　　“嗯。”迟悦轻声应下季航，然后转身对来的几个人轻描淡写地笑笑。“她在里面，你们先去，我打完电话来。”
　　“好，快来。”男人笑着点头。
　　在男人身后跟着节奏轻晃的女人，边进门，边笑着碰了一下迟悦的胳膊。“我喜欢你这身，真好看。”
　　“那送你。”迟悦弯着唇，帮他们把门推的更大，又转头用眼神示意他们快点进去。
　　人群浩浩荡荡地来，又喧嚣着走进店。
　　待到最后一个人冲迟悦挥手打完招呼，迟悦转身，往角落又走了几步。
　　“季航。”
　　清透的声色，带着柔和的关心，是她鲜少出现的声音。可被叫的人仿佛没听见，无表示地沉默着。
　　“季航？”以为他已经挂了，迟悦抬起屏幕看了一眼。通话仍在计时，许诺的消息正巧弹了出来。
　　【今晚得睡你那了。她怎么把他们叫来啦！！！】
　　嘴唇微微吁出气息，迟悦将听筒重新放到耳边。
　　“不回去了？”季航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迟悦含糊地低下头。“再玩会。你早点休息。”
　　“行。”
　　季航答应，却不挂断电话。而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1:00了。
　　整个街区灯光仍然热闹，聚在一起的人群仍旧光彩照人。透着光影，看着陌生的面孔，迟悦眼底盛满了暖意。“我喝的橙汁，酒是你给的。”
　　季航“嗯”了声，尾音调低低的，带着疑问，以及几分笑意。
　　“我没骗你。本来是要戒酒，但今天碰到朋友了。”
　　爵士蓝调的背景音乐，慵懒，曼妙。
　　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迟悦弯着唇，悦耳的声音回荡在迷离的空间里。“下次找你要包间。快睡，没几小时了。”
　　伴着低缓的音乐声，迟悦脚步轻快地走回酒吧。
　　许诺看到她，一下子就把身边的男人挤到一旁，对着挪出来的空位轻轻拍了拍。
　　“怎么说了这么久？”好奇的目光在迟悦稍显克制的脸上浏览，“怎么样？他跟你表白了吗？”
　　“什么表白？”迟悦微微蹙眉，神情又有些微妙。
　　许诺正要继续追问，身边的人就吵吵闹闹开了。
　　“迟悦，许诺，快来！”说话的人没等她两反应，就转动了桌上的瓶子。
　　桌上的人目光都聚焦在了转动的瓶身上，低缓音乐伴着玻璃的碰撞，瓶子最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迟悦面前。
　　笑声里，男人看向迟悦。“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谁提议这么怀旧的游戏。”迟悦压了下鼻骨，笑容微僵。“大冒险吧。”毫不犹豫作出选择之后，她又皱了下眉。还没来得及反悔，就听到转瓶子人的大笑。
　　“选在场的一个异性，抱着他直到下一轮结束。”
　　“自罚一杯。”迟悦端起面前满杯的酒水，仰头饮尽。
　　看到迟悦这个回答的男人舌尖轻抵上颌，哂笑。“没意思。再来！”
　　接下来的几轮，迟悦都很好运地没被转到。但虽有好运眷顾，却抵不过倒霉蛋的选中。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女人问到。
　　一手拿着烟，一手轻扶着酒杯的男人微抬眼皮。“大冒险。”
　　“与你右手边第...”女人视线在众人面前兜了一圈，笑意更深。“第五个异性表白3分钟。”
　　片刻的安静之后，全场目光聚焦于迟悦。
　　迟悦眨了下眼，视线随意一撇，就看到徐文文脸色顿时灰了下来，两瓣嘴唇碰了碰：“凌浩...”
　　许诺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
　　迟悦收回视线，又朝那个叫凌浩的男人那儿看了一眼。两人视线碰撞，又很快错开。她脸上没什么情绪地冲徐文文抬起手。“来，跟你换。”
　　说着，迟悦就要起身让位。
　　“哎哎哎！没这个说法啊，要么喝，要么表白。不能作弊。”银色头发的男人一把按住迟悦的胳膊，又笑着给凌浩递了个眼神。“表白还是喝酒？”
　　“喝酒。”凌浩端起酒杯，仰头前，他看了迟悦一眼。
　　“不对劲啊...”许诺贴着迟悦，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他不是徐文文男朋友吗？你招过他？”
　　“招屁。”拨开银头发男人的手，迟悦边说，边看了一眼凌浩。“认都不认识。 ”
　　谁喝酒谁转瓶子，迟悦还在跟许诺解释，凌浩转的瓶口就已经稳稳地停在了迟悦面前。
　　“真心话。”这次，迟悦学聪明了。但得意劲儿还没表现在脸上，就很快地冷了下来。
　　“在你眼里，我是个怎样的人？”凌浩指尖轻点下簌簌烟灰，又挑起眼尾，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迟悦。
　　光影交错，在迟悦困惑的脸上缓缓流动。她端起酒杯，本想喝酒平事，可不经意间她看了徐文文的表情。
　　于是，她放下杯子，用坚定的仿佛要入党的眼神对凌浩说：“因该是有魅力的人，要不徐文文不能这么爱你。”说完，她还抬起酒杯，隔空对脸色不佳的徐文文点了一下，表示自己的诚意。
　　杯壁冰凉的触感，若有似无地碰着的双唇。端着空掉的酒杯，迟悦偏头贴向许诺。“是哪次酒局喝断片认识的他？要不这个凌浩，我怎么完全没印象。”
　　“他这种类型，你记不住也正常。”许诺轻松的语气里有种理所当然地调笑。“脸盲的摄影师，我还真的只认识你这一个。”
　　“该你转瓶子了，迟悦。”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迟悦抬起头，接收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扶着酒瓶。
　　一圈又一圈，当人们都以为酒瓶会停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迟悦肩膀一松。
　　“哈哈哈！自产自销！”众人发出哄笑。
　　盯着转到自己的酒瓶，迟悦顿了顿，才平静地开口。“大冒险。”
　　“给你微信通讯录第一个人打电话，说你想他了。”男人说完还大手一挥。“都不准作弊，不能现在给她发消息。”
　　迟悦大致能猜到她要给谁打电话，挑战本身难度不大，可是...
　　“打呀，怎么愣住了。”几个人开始催促。
　　迟悦有些为难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通讯录上那个排在首位的像素头像。
　　“要不换一个？他没几个小时能睡，不想打扰他。”
　　男人眼神闪了闪，迟悦见他态度有所松动，有些认命地端起酒杯。
　　“诶！诶！ 诶！不能喝。”男人一把压住她的酒杯。“你都还没被罚过，这样吧。第六个，不能再推辞了啊。”
　　迟悦浅笑低下头，看到第六个人是许凡心的时候，她咬了一下嘴唇。
　　“打吧，打吧。”众人打着哈哈，都在等迟悦受罚。
　　坐在她旁边的许诺，看了一眼她手机屏幕上的拨号界面，大气都不带喘一声的倾身拿起一杯酒。
　　半晌，拨出去的电话开始显示计时。
　　“谁啊...”低的、哑哑的，像小猫撒娇的柔软语气从听筒传来。
　　许凡心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在睡觉被叫醒的迷糊。
　　迟悦眉眼间浮出一抹愧色，但她还是把眼一闭，很快的说了声：“我想你了。”便匆匆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