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亦远，你怎么不去死？”
苏音坐在花园内的石凳上，依着身旁尧弪的搀扶，她抬着头看着从暗处缓步走来的段亦远。
弑兄之人就站在她的眼前，一如当年，安然无恙。
三年过去了，可苏音觉着，曾经发生的事好像就在昨天，
她都还记得，跑出王爷府，她站在人群之中，眼前是一袭月白色长袍的他，而他的身后，那脏乱不堪的囚牢里，是戴着铁镣的她的兄长，和高高悬挂在囚笼之上的她二哥的首级！
她还记得，百姓欢声笑语之中，弥漫着的泥草味和血腥气，
天朝将士的盔甲上沾染着的鲜血，在天朝百姓眼里是无上的荣耀，是自己英勇立功的勋章。
可在她苏音眼里，那是他们踩着自己的国土，踏着漠北将士们的血肉之躯，登上的罪恶之巅。
“阿禾……我真的知道错了。”
段亦远颓废的蹲在苏音身前，不敢抬头直视她眼中的仇恨。
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
若不是他轻信他人，误把碎石当珍珠，又怎么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如今让他如何能够偿还，如何能够弥补。
他永远无法还清他欠下的。
“错了？”
苏音咀嚼着这两个字，竟痴痴的笑了起来，
“段亦远，你摄政王真是高高在上，欠了我多少，竟想只用错了两字搪塞我吗？”
“你可知我在救下你时，心中是何感想？我跪地向你磕头乞求，却还是只能看着伴我从小长到大的阿淼，死在我眼前时，我心中又是何敢想？我兄长……”
“阿禾，不要再说了……”
她的话仿若一根根银丝，绕着他的颈脖，每说一字便勒紧一分，让他不得喘息。
段亦远惨白着脸，忙制止了苏音的话。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呢？”
闻言，苏音低下眼眸，看着他，泪水止不住的顺着脸颊落下，打在青石板上，晕出一片水渍。
“原谅？”
真是太好笑了，
做出这些事情时，他曾有一丝顾念她的想法吗？
拿着利刃对着她兄长的颈脖时，他有过这样做会让她难过的想法吗？
亦或是率领千军万马踏足她的家园时，他有顾念过这片土地孕育了他的妻子整整二十多年吗？
现在竟然还求着她原谅？
“段亦远，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自我从城墙之上跳下时，你便应该明白，我若是死了，我化作冤魂也不会放过你，我让你午夜梦回时，全是我死在你眼前的那一幕。”
“可若是我还活着，你想要乞求我的原谅，除非死在你刀下的所有人都重新活过来。”
像是最恶毒的蛊虫，钻进段亦远的体内，只要心脏一跳动，全身都发了慌的疼。
他已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了，
在苏音面前，他只是一个罪人，一个身负千万条性命的罪人。
“我一定会弥补的，阿禾，不管有用与否，我一定会弥补的。”
明明天气还有发凉，可段亦远的额上竟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下一秒，他抬头看了眼苏音，只觉瞬间头晕目眩，直直的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