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知味的一顿饭吃完，夜色已深。
　　从格桑家出来，许星苓一抬头，便对上桑吉嘉熙的眼。
　　“上马，我送你回去。”
　　要是以前，许星苓听到这话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
　　从前两人同骑一匹马时，桑吉嘉熙结实宽阔的胸膛会紧紧贴着她的背，如同环抱一般。
　　每次她的心跳都比马蹄声还要急促。
　　可现在，许星苓只是垂眼轻声拒绝：“不用了，要是格桑看见……”
　　桑吉嘉熙立刻皱起了眉：“跟她有什么关系？”
　　本就清冷的嗓音越发透出寒意，让许星苓心尖一颤，止住了话头。
　　桑吉嘉熙朝她伸出手，又重复了一遍：“上马。”
　　许星苓看着深沉的夜色，想想自己单独回去的确不安全，就没再拒绝。
　　她没有去牵桑吉嘉熙的手，而是隔着衣料攥住了他的手腕。
　　桑吉嘉熙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又多看了许星苓一眼，眸中神情莫名。
　　他没多说，一把将许星苓拉了上来。
　　许星苓刚上马，桑吉嘉熙身上浓郁的藏香就涌入了鼻腔。
　　她瞬间僵滞，竭力控制自己躲开身后男人坚实温热的胸膛。
　　可桑吉嘉熙却毫无感觉，一夹马肚，跑了起来。
　　夜晚的许芝气温骤降，凛冽的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割。
　　许星苓无端想起第一次与桑吉嘉熙共骑的时候。
　　两年前，藏区举办赛马大会。
　　许星苓第一次见到那样野性恣肆的桑吉嘉熙，仿佛草原上的王，轻而易举地赢了比赛。
　　而桑吉嘉熙在赢下比赛后，竟骑着马过来，将她拉上马，在众人羡慕惊诧的目光中，带着她绕场三周。
　　许星苓为此脸红心跳了好久，还以为桑吉嘉熙也对她有意。
　　后来才知道，是桑吉嘉熙知道她当时工作推行受阻，用这种方式帮她融入这里而已。
　　许星苓回神，心和夜风一样冷。
　　没过多久，桑吉嘉熙勒紧缰绳，马儿停了下来。
　　“到了。”
　　许星苓立刻收起心思，下马道别：“多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
　　说着她准备离开，却被桑吉嘉熙叫住。
　　“许星苓。”
　　桑吉嘉熙很少叫她的名字，每次听到，她都心尖一颤。
　　许星苓停在原地，仰头看去，就看见他皱起的眉。
　　“格桑很喜欢你，真心拿你当姐姐，你不要总是拒绝她的好意。”
　　许星苓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心里顿时一刺。
　　桑吉嘉熙竟然这么在乎格桑的情绪，可她就是知道这点，才特意想要避开，也不行吗？
　　许星苓没法解释，只得应下：“我知道了。”
　　桑吉嘉熙这才舒展眉头，恢复了清冷的模样：“下个月就是格桑生日，她要是邀请，你别再拒绝。”
　　下个月……
　　许星苓皱了皱眉，下意识开口：“我可能不能……”
　　话刚出口，她就看见桑吉嘉熙眉头皱得更紧。
　　许星苓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点了点头：“好。”
　　桑吉嘉熙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许星苓忍不住喃喃：“抱歉，我可能要失约了……”
　　第二天没有排班，许星苓难得休了假，就去打印店把相机里的照片冲洗出来。
　　她自小受摄影师父亲的影响，喜爱摄影。
　　这两年做援藏医生，也没少拍照。
　　许星苓想把照片都整理一下，风景照邮给家里，在许芝拍下的人物照就送给本人。
　　算是……离别礼物吧。
　　许星苓想着，手上将一张张照片边看边分类，却在看到下一张时，心猛地一颤。
　　那是唯一一张……桑吉嘉熙的照片。
　　桑吉嘉熙不爱拍照，这张还是她悄悄抓拍的。
　　那是义诊途中，漫山翻飞的五彩经幡下，一身红色藏袍的桑吉嘉熙双手合十、垂眸祈福。
　　而他身后的不远处，正是难得一见的日照金山，为他的身影也镀上了神明般的光。
　　许星苓心随幡动，下意识举起相机留下这一幕。
　　现在看着照片上桑吉嘉熙的脸，冷峻之外，还透出一丝宁静的悲悯与温柔。
　　许星苓轻抚照片，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舍。
　　可她明白，她不能再留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