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周衍铮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身形僵硬，艰难挤出一句话来：“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节哀？”
“周旅长，您夫人方星雅同志昨夜在水库因救人溺亡，这是家属给送来的锦旗……”
为首的警察沉重开口解释，同时递来了一面锦旗。
周衍铮却没接，只定定望着院子里的两具尸首。
他脑中嗡嗡作响，警察说的每个字都清晰落在他耳里，可合起来却让他觉得不可置信。
而这时，那警察却再度开了口。
“另外，我们在打捞起方同志尸首的几十米处，发现了一具小孩的尸首，据调查，这孩子是……您和方同志的儿子周方浩。”
轰然一下。
仿若有惊雷响彻在周衍铮的耳边。
向来稳重的男人，此刻竟身形踉跄了几步，几乎都站不稳。
“周旅长！”
周衍铮死死盯着那白布，眼底赤红。
“方星雅，你又在胡闹什么？你给我起来，别再闹了，让人看笑话。”
他对着那白布低声怒斥，满眼不相信。
他不信，昨天还能冲到操练场对他大吼大叫的女人，昨天还在闹着要跟他离婚的女人，此刻会这么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可任凭他如何喊她，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为首的警察上前来神色复杂拦住他：“周旅长，冷静一下。”
“我现在很冷静。”
周衍铮眸色猩红，直接推开面前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停在了那担架前。5
白布未能覆盖住的边缘，女人的手露了出来，天气炎热，隐隐现出了尸斑来。
周衍铮眸色一紧，停顿半秒。
最终，他还是蹲下去，伸手掀开白布。
下一刻。
白布下浮现的赫然是方星雅的脸，而一旁的那孩子则已经被泡发得看不清模样，只是这孩子身上穿得，分明是浩浩的衣服。
一瞬间，周衍铮神色紧绷，他的手颤抖起来。
“方星雅，你别跟我闹了。”
他的声音嘶哑，可出口却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然而方星雅就这么静静躺在他面前，再也不可能睁开眼跟他吵架，跟他生气。
心口骤然裂开般痛。
周衍铮攥着白布的手发紧，脚下竟突然失了力，直接瘫坐在地。
见状。
一排警察沉默半晌，默默放下了锦旗离开，给他留下单独的空间。
有什么湿润了眼眶。
周衍铮抬眼看了下天气，可烈日当空，没有一滴雨水。
心脏疼得发紧，他胸腔憋闷得难受。
周衍铮静静望着，许久没有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在外的周母听到消息赶了回来。
见此状况。
周母心下一惊，神色满是惊诧。
可最后她只是叹了一声：“我虽然不喜欢方星雅这个儿媳，可也没想过她会……唉，浩浩这孩子虽然脑子不聪明，怎么说也到底是我周家的孩子……”
见周衍铮没反应，周母走过去，先是拾起那锦旗，随即将白布重新盖上。
“儿子，这天气热，我们还是早些将他们母子下葬了。”
即便是这话，周衍铮始终还是面无表情望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母便自顾自去忙活了，她跑出去定了棺材，抱着那锦旗逢人就哭起来。
“我可怜的儿媳哟！你救了别人，却丢了你自己和儿子的命！可怜啊！”
屋里屋外渐渐多了人，有邻居过来说着节哀顺变的话。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院子里竟是热闹起来。
就在这时。
不知情的刘巧香正接她儿子回家。
见到家里这情形，她愣了一愣，但一见到厅中站着的周衍铮，她再没顾上什么，当即上前去忙说：“大哥，我听说大嫂去学校闹着要接走浩浩！”
“你别介意我说两句，大嫂对浩浩实在是太溺爱了，那校长是我的表姐，她怎么连我表姐也不放心……”
话说到一半，见到堂屋里两具棺材，刘巧香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瞳仁大惊，脸色顿时一变。
怎么回事？表姐说孩子可能掉进水库了，但不是说没找到尸体，让她先在家里拖两天吗？
这家里怎么突然多了两具棺材！
不等刘巧香想明白。
此时，周衍铮突然动了下，朝她看了过来，眸色冷如利箭。
他望向刘巧香，冷声吐出质问——
“刘巧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是个什么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