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没吃饱。”
　　“吃吃吃！家里哪有吃的！”
　　“你骂孩子干什么！你做菜要是能有顾家嫂子那么好吃，我也给你从河里抓条鱼回来。”
　　“……”
　　顾云舒自清醒，总共只吃了五次这么好的菜，今天的子姜兔肉就是第五次，每次隔壁孙家就会闹一场，而一说到厨艺，吵声戛然而止。
　　村里的厨艺之分，只有宋美兰与其他人。
　　亲妈可是十里八村的厨艺最好的人。
　　同样的一条鱼，村里其他人可能只会煮，用油他们不舍得，鱼也没处理好，煮出来不论是鱼还是鱼汤，一股腥味令人下不去嘴。
　　宋美兰却能做出蒸鱼，水煮鱼，鱼汤，爆炒鱼头，红烧鱼，炸鱼等等。
　　“妈，斯哈，好辣，好好吃。”顾云秋小吃货吃完一口，嘶哈一声，闷一口饭，又继续吃一口兔肉，一直循环，嘴唇辣红了也要吃。
　　切成小块的兔肉被油炸过，外表一层浅浅的酥脆口感，不仅小块能入味，那一层炸出的酥脆更能吸收汤汁，里边的兔肉十分嫩滑，没有一点腥味，香辣可口，顾云舒越吃越想吃，饭霍霍了一碗。
　　“哈哈哈，秋秋，你的嘴巴好像香肠嘴。”
　　“顾聪明！你也一样是香肠嘴！姐姐也是！”
　　“三个香肠嘴！哈哈哈！”
　　姐弟妹三人对各自的新造型笑不拢嘴。
　　顾家老宅。
　　顾大山用筷子扫着碗里的饭，没有胃口，又向着亲娘撒娇卖痴：“娘啊，一共才几块肉，我嘴里没尝出味，我还想吃肉！”
　　李红抚摸着肚子，也说：“我也要吃肉，我肚子怀了顾家的小孙子。”
　　前几天闹过桃花的事，李红身体不舒服去看了村里的赤脚医生，说是怀孕两个月了，特有底气要吃的。
　　王小莲翻白眼嘲讽：“哟，家里又不是没有顾家子孙，就你肚子这块肉宝贵是吧，没看到长子长孙正新也没吃肉呢。”
　　顾正新今年十五岁，就比顾桃花小一岁，王小莲当初生完桃花，憋着一口气三个月内怀上了正新，儿子出来，她在顾家才站稳了脚跟。
　　别看王招娣对孙女那样，对孙子的教养很上心。
　　家里几个男娃子没有敢偷奸耍滑的。
　　这也是王招娣从自己娘家得来的人生教训。
　　顾正新不可能要吃：“我不喜欢吃肉，爷爷奶奶多吃吧。”
　　噎得王小莲话堵在喉咙不上不下——难受。
　　“娘，今天二哥又去山上，我听说抓了野鸡野鸭，还有野兔子呢，他们家附近的兔肉飘香，能不能去找二哥家要点？”有侄子的话，顾大山就不能再要吃的，他又不是真的傻，把亲娘推给大侄子，串说亲娘找二哥家要肉吃。
　　“那是你二哥，想要自己去要！”王招娣不会去冲着儿子做撒泼打滚的事，她所有的恶意都只给了家里的女人，包括三个儿媳妇，几个孙女，最厌恶宋美兰，对自家娘家来的远方侄女王小莲好那么一点点。
　　“二哥最听宋美兰的话，呵呵，我去要压根不会给我。”顾大山嘟囔，想一出是一出，又问：“给我改名字吧，我和二哥换个名字好不好？”
　　顾大钱直接喷人：“你有没有脑子，名字被村里人喊了几十年，说改就能改？你让村里怎么看我们！”
　　顾大山：——
　　他找外援：“爹娘，我说个玩笑话嘛，大哥上纲上线，就想捉着我骂一遍，好长他大哥的威风！”
　　“行了，都别说了，吃饭，吃饭。”顾旺只会和稀泥。
　　吃完饭，一直不和的王小莲李红联合起来，说起了要给家里孩子读书的事情，用的理由还是老二家，两个女孩都能去上学，他们正经的顾家孙子，怎么不能去？多认识个字也是好的。
　　顿时，老宅客厅里的五个孩子全都看向了顾旺王招娣。
　　大点的顾梅花眼底含着隐恻的希望，小点的顾梨花只觉得二叔家秋秋有，她也想有，两女孩的希望被亲奶奶的一番话压死。
　　王招娣不认为家里女孩读书有什么用。
　　咬牙出学费，出声让三个孙子去上。
　　“公社小学学费，半年是八角钱，三个孙子加起来两块四，刚好那个孽女的彩礼钱五块剩下不少。”
　　连顾桃花的名字都不能出现在家里。
　　顾梅花只觉得这个家令人心底冰寒。
　　亲奶奶转口骂向她们：“两个赔钱货，要是跟孽女学，我就是不要钱，也要把你们打死，让你们不听我的话！”
　　顾梅花低头：“奶，不会的。”
　　顾梨花还不懂，“阿奶，我最听你的话。”
　　……
　　东风村村支书往田地里走了一圈，晚上拿着烟枪就来了村长家里，两老伙计蹲在地上，瞅着大门外的村景。
　　烟丝最普通不过。
　　许许白烟冒出。
　　村支书那张刚毅的黑脸烦闷，闷了一口烟，说：“我今天下工后，又去了田地里看了一圈，土地干了，有一处山腰上的旱田，稻苗泛黄，我这心里一直记挂，总感觉不好。”
　　“咱们都是面朝黄土，看天干活，你个老庄稼都觉得不好，我们不能不重视啊，你没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我算过了，四月一号下了场小雨，后边一直到今天，三十多天啊，老天爷是一场雨没下。”
　　村长也愁，他只能和村支书说这些，一旦干旱的事情传出去，村里为了水要打的头破血流，还有中游下游的两个村子，一条河就那么长，水也就那么多，谁都想要多点水啊。
　　想了想，他又说：“我们也别像个鸟一样，一炸一呼，没准这个月就有两场雨下，这几天我跟你去田里看看，实在不行，要靠村里人力从河里捞水灌溉。”
　　“对对对，肯定会下雨。”
　　两个老伙计：老天爷下雨吧！
　　从这天后，村里人时常能瞧着村长村支书在田地里打转。
　　顾大发第三次去县城，打着补丁的衣服，黝黑精瘦的身躯，背筐上头是一片绿油油的野菜，没人注意，穿过几条主街，在一片羊肠小路里七拐八拐，一处一进院子门口停下，伸手敲敲门，喊了几声：“胡大哥！胡有才！”
　　“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