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开始下雪霰。低
　　小小的颗粒，落在人头发上亮闪闪的。
　　她从窗户里晃进去。
　　头发因为戴风帽压得乱七八糟的，怀里也鼓胀胀的，不知抱了什么东西。
　　两人四目……
　　啊，不对，三人六目。房间里怎么还有个老头？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可跳窗进来的女子不觉得。她东看看，西看看，一双眼睛水润润的，亮闪闪的。低
　　最后，还是面色有些寒意的白衣僧人先开口。
　　皱着眉，声音也冷沉沉的。
　　“你怎么来了？”
　　已经翘着腿坐在软椅上的女子混不在意地朝窗外点了点。
　　“谢谢你的黑衣人。”
　　沙沙的雪霰拍打着窗扇。
　　凝滞的暗夜中，一抹身影不情不愿地挪了过来。低
　　可不就是黑衣人玄鸟卫么？
　　那人站在窗前，低着头，全身都是黑色，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女子嘴角弯起来，声音甜软。
　　“多谢你哦大师，怕我死在外头，特意找了好几个人悄咪咪保护我。我就知道，没有一滴付出是白费的。我们之间果然还是有感情的。”
　　不知道为何，她说话的样子明明很真诚，却带出股子酸溜溜的嘲讽来。
　　道慈朝窗外看去。
　　窗外的黑衣人头垂的更低了，看起来很憔悴，人都快虚化了。低
　　女子不愿意了。
　　“你瞪他干嘛？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主母了，我不允许你欺负他。”
　　道慈……
　　黑衣人……救救我救救我，摇摇欲坠，快碎了。
　　道慈静默几息。
　　开口，声音毫无起伏。
　　“施主，你可能有些误会。”低
　　齐酥：“误会什么？误会自己是你的亡妻？”
　　道慈：“谁告诉你的？”
　　话音还没落地，窗外响起一道反驳。
　　“不是我！”
　　嗯？那人像是后悔自己长了舌头，身影晃了晃，眨眼消失在夜色里。
　　…
　　齐酥很不满。低
　　“你为什么要责怪黑小三？你抛妻弃子也就算了，还这么理直气壮。”
　　一直安静待在房里装成一盆盆栽的老头听到这句话，实在安静不下来了。
　　“姑娘，抛妻弃子一说，从何而来啊？”
　　齐酥拍了拍鼓鼓//胀胀的身前。
　　“这不就在这里，我们俩的孩子。”
　　什么？
　　老头一副喘不过气，要昏过去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是开心昏的，还是惊恐。低
　　像是听到了有人在议论自己，她胸前鼓鼓//胀胀的那团衣物窸窸窣窣颤动起来。
　　很快，从里头钻出一个毛绒绒的脑壳来。
　　接着是黄白相间的四肢，和一条蓬松漂亮的大尾巴。
　　那猫猫钻出来之后也不畏生，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左看看，又看看。
　　倒是跟它干娘很像嘞。
　　白衣僧人看到这只猫，脸色倒是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两分。
　　齐酥冷哼。低
　　那么爱它怎么不带着它呢？呵，男人。
　　僧人转头对老者说：“宋公，今夜暂且如此。改日再谈。”
　　他下了逐客令，那宋公却不太想走。
　　磨蹭待在房里，眼睛看向齐酥。
　　齐酥心肠柔软，看不得老人家为难。
　　主动开口解释。
　　“我是齐三娘，道慈大师的心爱之人。想必你也听说了道慈法师为爱还俗，执意要娶个死人牌位的事。不太巧，我没死透。就是不知道还活着的人，他感不感兴趣？”低
　　道慈是否感兴趣还不知道，但宋公显见地很感兴趣。
　　“姑娘是哪里人？如何与我家殿下相识的？”
　　齐酥哦了一声。
　　“我是帝京人，也是在帝京与你家殿下认识的。说起来，几年前就曾经有，佛子道慈恋慕齐三娘子的传言呢。”
　　宋公猛然一拊掌。
　　“原来竟是姑娘！此事我倒是早有耳闻。”
　　齐酥：“哎呀，先生远在金城，居然也听过这件事情？”低
　　一老一少，眼看着言谈甚欢，感情都升温了。
　　道慈嘴唇抿成一条薄线。
　　默不作声走过去，拉住宋公的衣袖。
　　带到门口，打开房门把他推出去。
　　动作间再无一言。
　　宋公……
　　殿下这是生气了？低
　　房内的小娘子还在对他挥手喊：
　　“老先生，夜色深了不方便，我们改天再聊。”
　　。
　　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道慈又恢复在华昙寺时，那副沉静谨肃的法师摸样。
　　他没搭理齐酥。
　　倒是先倒了半盏水给猫儿。低
　　见它喝了，眉头松开大半。又拿点心给它吃，这次那猫儿是一口不吃，闻都不闻。
　　齐酥嗤了一声。
　　“它方才在灶房，吃过烧鸡了。”
　　正在撸猫的道慈，那只的清瘦手掌就这么僵在猫猫背上。
　　撸下去不是，不撸也不是。
　　哇哦，猫破戒了，猫脏了。
　　猫再也不是大师的好孩子了。低
　　最后还是跟主人小别胜新婚的佛心自己看不下去了。
　　晃着大脑袋，自己主动往那冰凉的手指上蹭过去。
　　…
　　道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师待到猫猫蹭完了，才把手掌挪开。
　　从袖中拿出一方白帕，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手指。
　　还好猫看不懂。低
　　不然猫都得碎了。
　　齐酥：“傍晚的时候吧，毕竟也就百来里路。”
　　傍晚回来，不知在何处躲着。
　　人还没见到，各种消息倒是先打听了一遍。
　　反正有玄鸟跟着，绝不会跟丢了主人，也不会找不到路。
　　道慈问道：“为何要回来？”
　　他都安排好了。低
　　待到寺里的事情处理干净之后，按照她自己的心愿，玄鸟会带她离开。
　　她不是一直想回帝京找姨娘么？
　　早在数日前他已经传信给帝京的玄鸟卫，纪姨娘性命无虞。
　　一切都如她期待的那般。
　　顺从离开就好。
　　…
　　对面的男人脸色冷冷的，绷得很紧的。低
　　显见着心情并不愉悦。
　　整个人身上的气质，也变得阴沉，越发不可亲近。
　　这人自从离开佛寺之后，就好像解开了某种封印。
　　那些一直压抑在身体里的情绪，逐次显露出tຊ来。
　　他这句话出口之后，一直嬉皮笑脸的小娘子脸色也变了。
　　冷笑着看向他。
　　手里不知何时摸到了他的佛珠，正一下一下冷冷甩着。低
　　“巧了。我也想问大师，你为什么又要回来？我辛辛苦苦把你捞出来，一转头，你自己跳火坑了。”
　　兜兜转转，命运还是转到了原书的轨迹上。
　　道慈到底，还是落到绣衣使手上。
　　唯一的不同是，道慈没有爱上阿焉。
　　而是爱上了，已经“亡故”的她。
　　可喜可贺，可歌可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