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金把唐小果拉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在门缝合拢的前一刻，他在金女士脸上看到一抹神秘的笑容，他意识到金女士误会了，误会他要和女朋友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随她去吧，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哄她开心。这样也好，过十天半个月提出结婚的事就合情合理了。
　　孟金让唐小果查到的都告诉他，唐小果说，何赛冰回国之后，住在金爵酒店，金爵酒店隶属于方正集团，而杨珍妮在同一时段出现在金爵酒店，表面上是工作，其实是为了见何赛冰。
　　唐小果之所以关注何赛冰，最初的目的并不是调查刘天时被害案，她除了关注刘天时被害真相，还要挖掘刘家背后的狗血八卦，越狗血越好，这些比凶杀案本身更能吸引眼球。
　　巧合的是，刘天时被杀的当天，何赛冰就从金爵酒店退房了，此后不知所踪。
　　何赛冰找杨珍妮定然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杨珍妮必然会密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失踪，杨珍妮不可能没有关注到，不可能没有联想到刘天时被害案。
　　可杨珍妮对警方只字未提何赛冰，这很不正常。
　　杨珍妮越来越可疑了。
　　孟金打电话给赵允执，赵允执抽不开身，城南发生一起凶杀案，他跟着其他同事出现场了。
　　孟金让赵允执马上去方正集团会和，赵允执支支吾吾地东拉西扯，然后挂断了电话。
　　赵允执立功心切，刘天时案是根难啃的骨头，磕了这么久没有突破进展，刚刚发生的凶杀案估计没什么难度，一旦告破参与者都能分到一份功劳。
　　唐小果毛遂自荐，提出当孟金的助手，孟金断然拒绝，冒出警察是违法的，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作为警察知法犯法罪加二等。
　　然而，唐小果有备而来，提出了一个让孟金无法拒绝的好处，她还有更劲爆的信息。
　　孟金有些心动，说实话，何赛冰这个信息点，的确很有价值。唐小果也许真的有硬货。
　　“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去？你是记者，应该有很多机会见到杨珍妮吧？”孟金心道，不能轻易答应她，要装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否则这个女人一定会得寸进尺。
　　唐小果给的理由倒很充分，她的确有机会见到杨珍妮，但是都是在公开场合，很多媒体在场，并且距离很远，近距离采访到机会几乎没有，杨珍妮已经十几年没有接受专访了。
　　对工作挺有韧劲儿。孟金默默给她点了一个赞。
　　杨珍妮一如既往地爽快，很快安排了见面。
　　流程还是一样，黄秘书到门口亲自迎接，见到生面孔，略显惊讶。
　　孟金不善说谎，但早已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简短解释，说赵允执有事来不了。
　　这是事实，不算说谎。
　　他没有说唐小果是同事，也没有说唐小果是代替赵允执。
　　妙处在于，他没有说，但是听的人会自动脑补这些信息。他不需要说谎，但是谎却撒了出去。
　　黄秘书引领他们去见杨珍妮，唐小果激动得抓住孟金的手，连唇角都快压不住了。孟金甩开她的手。
　　杨珍妮神采奕奕，笑容优雅和煦，上一次被疯狂记者袭击的狼狈已经荡然无存。
　　孟金故意没有介绍唐小果，多说多错。
　　然而，杨珍妮却主动问起，她的礼仪面面俱到，不会忽略任何一个人。
　　孟金只好说，“赵允执有事不能来，临时让她顶上。”他故意模糊了唐小果的名字，既是心虚，又是遮掩。
　　杨珍妮目光如炬，眼神锐利，盯着唐小果看了两眼。唐小果对她微微一笑。
　　杨珍妮神色一黯。
　　电光火石间的一瞬，孟金预感到，杨珍妮已经看透了唐小果的身份。说不清楚缘由，他就是有此奇妙的直觉。
　　顿时，他心虚得手心冒汗，很少撒谎，被人看穿就会心虚紧张。
　　杨珍妮笑问，“这位女士也是贵局的吗？”
　　她已经看穿了。孟金触及到她的目光时，tຊ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对不起，这位是我的朋友，并非同事，如果您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另约时间。”孟金坦白直言，提着的心顿时回到了肚子里，踏实多了。
　　杨珍妮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自信，“不介意。孟队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岂能怠慢？”
　　和她相处的确很舒心，仿佛时时刻刻被照顾着，每一个细微的情绪都会被洞悉被安抚。
　　她很聪明，把话挑明，既让孟金明白，他的小把戏她洞若观火，又给孟金留了面子，没有把唐小果当场赶走。
　　高傲如唐小果，此时崇拜地看着杨珍妮，心里嘀咕，她到底哪里露馅了？她可一句话没说啊。
　　落座之后，孟金直入正题，问何赛冰有没有找过杨珍妮。
　　杨珍妮眸底闪过一丝惊讶，她很快镇静下来，点点头，“她来找过我。”
　　“何赛冰是刘尔的女朋友吧？她来找你为什么？”
　　杨珍妮颔首，“她是。孟队，我不明白，何赛冰和天时被害有关系吗？你们怎么查到她身上去了？哦，我只是好奇，不方便透露的话请忽略我的问题。”
　　“目前还不清楚，据我们了解，刘天时生前准备和何赛冰见面。”
　　杨珍妮道，“她告诉我，她怀孕了，孩子是刘尔的，她希望我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
　　孟金没想到杨珍妮如此坦诚，“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您拒绝了她，是吗？”
　　“是的。她说她会去找天时，还说，”杨珍妮似乎想到了什么笑话，唇角一端向上扯了扯，“她还说，要把我赶走，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是方正集团的继承人。”
　　“她说她会去找刘天时，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早说？”孟金吐槽。
　　“我不想干扰你们的调查，况且，她没有理由杀害天时。”
　　“有没有理由，警方会自行判断。”孟金语气加重，他对杨珍妮拙劣的敷衍很生气。
　　杨珍妮越是遮遮掩掩，越是可疑。
　　孟金疑惑不解，这时候唐小果把笔记本往他跟前递了递，他斜眼看了一眼，笔记本上写着几个问题，最后还有一句话，“你不问我问”。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如果让唐小果提问，是对杨珍妮的不尊重，恐怕会招致反感。杨珍妮没有把她赶走，并不代表无限度容忍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唐小果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孟金不能给她发疯的机会，只好顺从了她的威胁。
　　“杨女士，你拒绝何赛冰的原因是什么？你是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是刘尔的吗？”
　　虽然这几个问题，也正是他想问的，但被威胁，感觉很不爽。
　　杨珍妮拿起桌上的香烟，黄秘书闻风而动，立刻拿起打火机帮她点烟。
　　“孟队长介意吗？”杨珍妮的指如青葱，夹烟的姿势，手指弯曲的弧度，都很美。
　　孟金忽然顿悟，刘天时为什么要让李紫紫模仿杨珍妮，杨珍妮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优雅，迷人，和这样的女人生活久了，很难再接受其他女人。
　　吃惯了精致的米其林餐厅，怎么能忍受街头的苍蝇馆？
　　“请便。”孟金道。
　　杨珍妮微微一笑，以示感谢，“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不重要，就算是刘尔，或者说，正因为是刘尔的，我才不要。”
　　这个回答实在出人意料，让人摸不到头脑。
　　唐小果蠢蠢欲动，忍不住要刨根问底，挖到了大新闻，兴奋不已。
　　孟金往她脚上狠狠踩了一下。
　　唐小果估计也怕被赶出去，用洪荒之力克制住了激动。
　　没等孟金追问，杨珍妮看向黄秘书，黄秘书拿出一串钥匙，打开文件柜上的抽屉，取出一份文件，放在孟金面前。
　　文件是全英文的，孟金看了半天没有看明白，唐小果凑过去看，突然发出惊讶的“啊”。
　　“超雄综合症！”她几乎是惊呼出口，立刻意识到不礼貌，捂住嘴巴，歉然地看看杨珍妮。
　　杨珍妮点点头，“刘尔患有超雄综合症。这种人最好不要延续后代了吧。”
　　她语气冷漠无情，好像在谈论一个十分厌恶的仇人。
　　“据我所知。”孟金还是没拦住，唐小果发言了，“超雄综合症是染色体变异，不是基因疾病，不会遗传。刘尔的后代不一定会有超雄综合症。您要不要再重新考虑？”
　　杨珍妮挑眉看了唐小果一眼，看起来并没有反感唐小果的插嘴，“不需要。”再没有更多解释。
　　唐小果还想继续问，孟金用胳膊撞了撞她，她置若罔闻。
　　“何赛冰失踪了，您知道吗？”
　　“和我没有关系。”杨珍妮道。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您知道她失踪了？”
　　杨珍妮微微蹙眉，对唐小果的擅自解读似乎很反感，她没有回答。
　　“既然您知道她失踪，为什么不报警？”唐小果穷追不舍。
　　她没有被立刻打出去，可见杨珍妮修养之好。
　　“我没有这个义务。”杨珍妮垂下手，在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