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崇志看到林意和小宝，侧身道：“严主任，这就是林意，是我们百货商场的售货员。小林能力是有的，就是野心比较大。以前我们百货商场确实有拿小费的不成文规定，我不好多说，你看？”
严主任“嗯”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林意和小宝：“这位同志带孩子上班？”
朱崇志笑着说是：“这方面是我考虑不周，林同志的脾气比较急，以前和我们很多同事发生矛盾，其中不乏动手。”
好好好，窝囊的经历强势的林意，不收拾你收拾谁？
林意摸了摸小宝的手，决定主动出击。
“朱经理就是喜欢开玩笑，我一个小小的售货员，干什么都是听领导的安排，我哪里有那么凶悍。”林意不着痕迹表现出自己的身份。
严主任不置可否：“你好，林意，我想有部分情况我还需要和你本人了解一下。”
林意笑着说好，但恰好看到朱崇志嘴角的笑意，恨得想要磨牙。
话音一转，她便道：“严主任你好，我会积极配合你们的调查，但是我需要带着我妹妹一起，她还小，怕生。”
严主任不太高兴，但没有拒绝。
一群人去办公室，林意走在后面，惊慌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他们会向她调查什么？
以前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
“林意，请放松，我先说明一下来意。”严主任终于坐下，直接开口道，“我们听说你昨天收了小费？”
林意的心终于尘埃落定，这是从昨天开始翻旧账吗？
“是，”她做的事情她承认，当时看到她拿小费的人不少，羡慕和嫉妒的人回头就可能告状，“但严主任，我可以解释，以前我们百货商场一直是这样的规定，我们卖出的货物，如果超出标价的部分可以自己拿走。”
小宝抓紧林意的手，乖乖听大姐和老伯伯说话。
她悄悄看向屋里的其他人，不经意间看到昨天长得臭臭的老伯伯，竟然瞪了她一眼。
呜呜，臭蛋！
“你不要激动，我大概听说过你们以前的规矩。即使你们可以拿小费，也是不成文的规定，上不得台面，但是，”严主任话音一转，语气立即犀利起来，“林意，你这不是正当的行为。”
林意一忍再忍，她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
她有些话不说明白不痛快：“我怎么就不正当了？是不是你和朱崇志已经串通好了，昨天他威胁我让我和他结婚，今天你就过来揪我的错处，我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我哪里错了？”
“胡闹！”严主任气得猛拍桌子，指着林意道：“你以为现在还是旧社会吗，你想要胡搅蛮缠污蔑我们的同志，还是想要破坏我们公私合营的计划？”
“告诉你林意，你拿走小费就是不行，你这是挖我们社会主义的墙角，你将公家的钱中饱私囊，无视纪律走资产阶级行为……”
小宝感觉到大姐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急忙看向大姐。
“大姐姐，”小宝没听到大姐的回应，又看向其他人。
面对阳光的正义凛然的严主任，躲在角落里阴恻恻看着他们的朱崇志，还有很多或愤怒或沉思的哥哥姐姐。
小宝害怕。
“大姐姐，我们，没有，没有哇——”小宝直接急哭了。
林意也回过神来，她刚刚听到严主任的话，回忆起林珊和她说过的一些事，恍惚间明白事情比自己想得更加糟糕。
“小宝不哭不哭，大姐姐没有做坏事，”林意抱起小宝，安抚住小宝不再大哭后，她立即对严主任道，“严主任，我明白你说的纪律。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的，我拿小费是公私合营前的事情，以后我不会再犯可以吗？”
林意说着，找到隐藏在角落里的朱崇志，意有所指道：“您给我一句痛快话，我不想有人在背后添油加醋。”
朱崇志笑呵呵地走出来，一脸无奈道：“严主任你看，小林又急了。”
严主任的脸色更黑了。
小宝慌忙自己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道：“大姐不急，大姐不要当后妈，大姐不要嫁给大fai蛋！”
天呐，果然小兔子被逼急了会咬人，小宝第一次说这么通顺的一句话。
可林意来不及高兴，她看到了严主任眼中的不信任。
想想也能理解严主任的想法，比起她，显然朱崇志与严主任更早接触，指不定已经说了多少似是而非的话。
严主任挥挥手：“这些事情不适合让孩子参与，我也不想做过度深究。林意，我不妨告诉你，百货商场已经公私合营，你拿的小费是公家的钱，你不能拿，必须还回来！”
林意下意识问道：“什么时候合并的？我要从什么时候开始算？”
说到这里，有个年轻人马上递给林意一张纸：“请看。”
林意迟疑了一瞬，才接过这张纸。
然后看到上面的数字，瞬间气笑了。
“一亿两千八百五十二万三千四百零一块？”林意直接将纸摔在严主任的头上，“放你妈的狗屁，老娘来百货商场这么久，一共也没有拿过这么多钱。别说要还我也只是还回公私合营后的一部分，就是算以前，我他妈的有钱还吗？”
年轻人看了一眼严主任，继续道：“请你不要激动，这笔钱我们是问了很多人，不是凭空捏造。”
“不是凭空捏造，那你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算我所有拿到的钱不够，还要加上我以前的工资吗？”林意冷笑道，“你们从我身上搜刮出来所有钱，然后拿着民国穷苦百姓的血汗钱，过好日子吗？”
她忍着脾气，没有说最难听的话，也没有动手打人。
但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说他们不配他们的身份。
“你、你果然是他们说得那么刁蛮霸道！”严主任气得手指都微颤抖，甚至挥开朱崇志扶他的手，“林意，你必须还回来这些钱，我不管你已经花了还是吃了，三天以后，都给我拿来！”
小宝惊呼：“山天？卖了宝够吗？”
林意收紧抱着小宝的手，第一次感觉到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