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离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平日与周宴珩相处不深，她也能知道他不是情绪会轻易外露的人。
　　现在面前他黑着脸明显的不悦，让她察觉到也许对于程慕，他是在乎的。
　　作为母亲，她感到她那句假设是对女儿已经做出选择的另一半极度的不尊重。
　　她有些愧疚，她并不想左右程慕的幸福。
　　替他说了一句：“书翊，他话里无意，你别介意，下次你来等我好些了，阿姨亲自送你。”
　　徐书翊点点头：“我先走了。”
　　周宴珩稍用力往下一扯，带着程慕又坐回了椅子上，看向杨离时眉宇间柔了下来：“谢谢妈。”
　　杨离笑道：“我可没有站队，我只不过永远站在慕慕这边而已。”
　　程慕皱着眉听他们打哑语：“什么意思？”
　　“这就够了。”他声音说得轻，说罢紧了紧交握住她的指尖。
　　杨离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还有程慕红了的耳廓，在周宴珩面前，她态度也变缓和了些。
　　忍不住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以她的角度来看，两个孩子的感情，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靠在枕头上，面容有些倦意。
　　程慕伸手抚摸她干皱的脸庞：“累了？”
　　“嗯。”杨离缓缓闭上眼。
　　周宴珩起身掖了掖杨离身上的被子：“医生叮嘱说术后需要多一些的休养时间，进来前护士也提醒我们今天的探望超时了，妈，您先休息，我们收拾一下就回去。”
　　走到电梯间，周宴珩接过她手里的保温壶，冷声问道：“徐书翊和妈这么熟，你们以前关系有这么好？”
　　“我也今天才知道，你不要意有所指了，关系好的是我妈和他，可不是我和他。”
　　带些逼问的意味，他接着问道：“我说话就是意有所指，他对你别有用心你就看不出来？”
　　“你能不能不要无缘无故针对别人，我们不过是同学罢了。”
　　程慕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对徐书翊有意见。
　　“针对？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针对，你不要和他再联系了。”
　　“为什么？”她觉得他莫名其妙了起来。
　　“我不喜欢他。”
　　程慕有些置气地说：“没事，你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我的朋友还不至于依靠你的喜好来决定怎么相处。”
　　周宴珩眉目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你的朋友想相处，谁都可以，但他不行。”
　　他的话让她觉得又气又可笑，凭什么他理所应当地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叮。”
　　电梯门开了，本一直在车内等待的孙一黎神色紧张地走了出来，看到周宴珩便松了口气。
　　快速和程慕点头招呼后，孙一黎俯在他耳边小声汇报。
　　但VIP楼层静寂的环境还是将话语传到了程慕的耳朵里。
　　[梁羽澜又犯病了。]
　　程慕冷哼了一声，她甚至能猜得出周宴珩接下来要和她说的话。
　　“你先回家，我有事去处理一下。”
　　眼睫颤了颤，和她心里想的，一字不差。
　　周宴珩和孙一黎走进电梯。
　　他们相对而站。
　　她知道，很快电梯那扇门便会将她和周宴珩隔绝在两个世界。
　　在门关上前，程慕难得露出梨涡，歪头笑着问他：“如果我说我也不喜欢梁羽澜呢？”
　　她看到他微蹙的眉心，隐隐透着几分烦忧。
　　“不要胡闹。”
　　门缓缓关上。
　　程慕嘴角的笑意霎时消失，此刻关上的，还有她的心房。
　　在他们面前，他的态度不容置疑，无论对她是否带来伤害，她都只能乖巧地接受。
　　有一根刺悄然埋在她的心里，越扎越深，直到慢慢消失在肉里，痛感变得麻木，她或许可以渐渐不再在意了。
　　——
　　下了课的程慕，走过楼层的长廊，她的呼吸化作了一股白烟飘凝在空中。
　　学校里的树披上了层薄薄的浅白，生出了几分萧瑟之感。
　　半年的实习期准备结束，让她比以往更期待春天的到来。
　　忽地有疾风吹过，呼啸地打在她的脸上生疼，冷得她一哆嗦，加快了脚步。
　　打开办公室的门，屋内一股暖气涌出，像伸出触手般拉着她赶紧进门。
　　哈气揉搓着冻僵的手，还没坐下来，隔壁的谭欣探了脑袋出来：“我跟你说， 那个沈曼文...”
　　“砰！”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地撞开，砸在墙上一声巨响。
　　把谭欣吓得整个人一颤，话都说不出了。
　　“程慕你几个意思！”刚结束公开课的沈曼文冲进来，把文件重重摔在程慕桌上。
　　“你做人要不要那么阴险啊！”眼里满是怒气瞪着她：“故意写错我的赛课教案大纲，和我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程慕看起来一脸无辜道：“沈老师你在说什么呢？这首文言文可是我面试时试课内容，不会错的。”
　　沈曼文是同期和程慕进学校的老师，两人同样都在实习期，她的舅舅是耀华的校董黄云霆。
　　仗着舅舅的关系，即使名额有限，沈曼文也能直接参加市级优质课大赛。
　　她知道，刚才谭欣想和她说的，应该是今天公开课直播的情况，她不用看也猜得到，沈曼文这堂课讲得稀碎。
　　因为沈曼文说得没错，她就是故意写错的。
　　沈曼文也没想到，一直软柿子帮自己代写教案的程慕突然来阴的给她一个措手不及，面目有些狰狞：“你给我少在这里装，拓展延伸练习答案都是错的，这场直播让全市都看了我的笑话！”
　　刚接触时，程慕并不知情沈曼文有喜欢骗其他老师代写教案的习惯，好心帮过她一次，从此被她缠上。
　　这次，程慕没有打算惯着她，淡淡睨她一眼：“沈老师，这可是办公室。”
　　“办公室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要让大tຊ家看看你这种阴险小人的真面目，还有你这破业务水平！”她激动地指着程慕叫嚣。
　　“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好心提醒。”程慕顿了顿，起身直盯着她：“我的意思是，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告知天下，你的赛课资料都是别人代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