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秋意渐浓。
　　徐令楚写下最后一个句点，按比赛要求提交了最终版的论文。
　　“终于结束了，真的太累了。”李珩合上电脑，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楚楚，我一会有约，不能送你回家了，要不你和贺景白一起回去吧。”
　　闻言，贺景白看了一眼徐令楚，她笑了一下，“好，你先走吧。”
　　待李珩走远后，徐令楚在贺景白面前站定，“辛苦了，到时候如果你想把这篇论文转化一下投期刊可以联系我，不用送我了，我还有点事。”
　　“那你还会找我吗？”听到她这样说，贺景白有些不安。
　　徐令楚愣了下，点点头，踮脚在他嘴角留下一个吻，“别想太多，我走了。”
　　她打了个车到实习的咨询公司，这回参赛她跟带教请了三天半假，现在是真的得回去工作了。
　　这是家国际咨询公司，每天都有很多知名企业来这找顾问团队做战略咨询。她所在岗位主要负责设计质控方案和实施调查，在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专业对口，不过实习生的主要任务也只是给几个包装出来的专家当助理，学不到太多东西。
　　工作到快傍晚，她整理好数据和资料，发送到对接公司的邮箱里，电脑上弹出了微信消息提醒，是她的表哥徐令川。
　　【我来京市了，姑姑说让我来接你下班，看到回话。】
　　【五点半。】
　　对方很快就回了个“卑职收到”的表情包，徐令楚被逗笑了，把桌上的文件整理好，乘电梯下了楼。
　　徐令川比她大三岁，但也就比她早一年上学，在粤城本地读的大学，今年刚毕业，来a大读研。
　　隔着一段距离，徐令川就看到了她，向她招手。
　　徐令楚跑过去，不经意地问道：“都开学好久了，你怎么才来？”
　　“原来的学校有点事，耽误了一下。”徐令楚注意到他有点闪烁其词，但也没追问。
　　“好吧，那你在哪住？”
　　“我妈也来了，这几天一起住家里，房子刚装修好先晾一段时间。”
　　徐令楚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舅妈也来了？真好，那我也要搬回去住几天。”
　　徐令楚和徐令川从小一块长大，徐君兄妹工作都忙，一般都是舅妈林樱当监护人，感情非同一般。
　　徐令川侧身帮徐令楚调整了一下安全带，嘴上还埋怨着：“这么大人了怎么老是系不好，你现在住哪，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徐令楚打开手机地图给他导航，内心抑制不住地雀跃，连带着上下班路上无聊透顶的街景都变得赏心悦目了。
　　到了老宅，徐令楚几年来头一次这么迫切地进了门。暮色四合，徐君和林樱坐在庭院里叙旧。
　　“楚楚回来啦，舅妈今天亲自下厨，快进去吃饭吧。”林樱上前挽住了徐令楚的手臂，把她往里带。
　　“舅妈你还是那么漂亮，这回待多久？”徐令楚冲她眨了眨眼。
　　“油嘴滑舌，住两个星期就走了，还有事。”
　　徐令楚有些失望，林樱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抚。
　　晚上，徐君和林樱睡得早，徐令楚无聊，只能待在徐令川房间看他收拾屋子。
　　“没事做就早点睡，我今天也累得很，出门直走不谢。”
　　徐令楚和徐令川的房间在同一个院子里，她房间就在对门。但她早就养成了晚睡晚起的作息，现在一点也不困。
　　“这么久没见，你就这样对我啊。”徐令楚控诉道。
　　徐令川忍无可忍地把她推出房间，还锁上了门。
　　徐令楚只能无奈地回了自己房间，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都睡不着。她披上一件薄外套，坐在房间门口的回廊上看星星，意外地发现徐令川也还没睡，房间隐隐有亮光透出来。
　　她想过去敲门，手还没落到门上，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
　　他似乎正靠在门上打电话，说的什么听不真切，但语气是徐令楚从没听过的温柔和耐心。
　　她意外地挑了下眉，识趣地走开了，回到房间也开始给贺景白发信息。
　　【睡了吗？】
　　凌晨一点，徐令楚没抱太大希望他会回，可贺景白却回复得很快。
　　【刚洗完澡，怎么了？】
　　徐令楚直接给他拨了个视频电话，贺景白接了。
　　他裹着浴袍，发丝还有点湿漉漉的，或许是因为困倦而情绪不高，让他看起来有点像一只溺水的小狗。
　　“你怎么还没睡？”两个人几乎同时问出口。
　　贺景白的轻笑声混杂着电流声传来，听上去有点蛊惑人，“晚上家庭聚会，回来又赶了下作业，你呢？”
　　“晚睡惯了，现在有点睡不着。”
　　注意到她的背景，贺景白有些疑惑，“你在哪？”
　　“在东华巷，我舅妈和表哥回来了，我也跟着在这边住段时间。”
　　贺景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那你这段时间还回学校吗？”
　　“暂时不回了，等下个月实习结束tຊ就能拿到实习证明了，到时候再说吧。”
　　因为兴奋，徐令楚话也比平常多了很多，贺景白也一直很有耐心地陪她说话解闷。
　　聊着聊着，她的思绪有些飘忽，不知怎么就轻佻地脱口而出：“看看腹肌。”
　　这话让双方都呆滞了一下，徐令楚赶紧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利落地躲进被子里，不敢再去想这件事。
　　清晨，闹钟响了第二遍，徐令楚醒了，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七点二十分，还有几条来自贺景白的未读消息。
　　徐令楚用指纹解了锁，手机一打开就是和他的聊天界面。
　　看到他发了一张露腹肌的自拍，徐令楚惺忪的睡眼瞬间睁开了，赶紧把屏幕熄灭。
　　等清醒后，又打开了手机，发了几张空白图片把那张照片刷了上去。
　　*
　　上完一天的课，贺景白就开车去了爷爷家。
　　贺岐山正在茶室喝茶，听到管家说贺景白来了，有些意外。
　　“今天怎么想到来找我这个老头子？”贺岐山头也没抬，提起一个紫砂壶往茶宠上浇。
　　“没呢，就看看您，我最近来这住。”
　　“真稀奇。好了，难得你突然有这份孝心，就在这多住几天吧。”
　　话虽不热络，但他明显感觉到贺岐山还是很高兴的。
　　他走过几重门框，到了自己住的那个院落，半倚在石桌上开始给徐令楚发消息。
　　【我也来东华巷住了，等会要不要我去接你下班？】
　　尽管没有等到回复，贺景白也还是算着她的下班时间开车去了她公司楼下。
　　等了没多久，徐令楚从楼上下来了，但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上了另一辆车。
　　是李珩的车。
　　那条消息也终于被回复了。
　　【不用了。】
　　他感觉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只留下一地破碎，妒意疯长，整个人好像浸在水里，周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都跟你说了不用来接我了。”徐令楚有点生气，语气不善地对李珩抱怨道。
　　她并不想和他再过多牵扯，但两人之间还有一层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李珩是林樱的亲外甥，徐令川表弟。
　　李珩也有点尴尬，解释道：“是哥叫我来的，说晚上去你家吃饭，顺便把你捎上。”
　　徐令楚稍微长大点后就再没叫过徐令川哥哥，李珩倒是一口一个“哥”叫得亲切。
　　林樱很喜欢小孩，所以他们三个小时候也经常在一起玩，不过徐令楚和李珩谈恋爱还是瞒着周围所有人的。
　　“好了，以后没事不会再打扰你了。”李珩安慰她。
　　晚饭过后，徐令楚回到房间，写了一会论文，但始终没办法专注。
　　想到贺景白今晚也住在这附近，她有些心动，给他发了条消息：【你现在在哪，我们出去走走吧。】
　　贺景白回复了句好。
　　秋分之后，夜晚渐长，不到八点，夜色已如泼墨般倾泻而下。徐令楚跟徐令川打了个招呼，没有走前厅，从后门出去了。
　　橘黄色的路灯下，贺景白高挺的身影等候在那，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徐令楚跑过去，环抱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
　　贺景白被她明亮的眼眸看得心软，同时扭曲地生出了一种心疼的感觉，心疼她明明这么忙还要兼顾自己和李珩。下午那点不甘瞬间烟消云散，化为对徐令楚的体谅。
　　他抱紧了徐令楚，低下头跟她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
　　“我们走远点逛吧。”她有点害怕被认识的人看到。
　　“好。”贺景白拉过她的手，吻了一下，牵着她往巷子外面走。
　　徐令楚来京市快四年，活动范围基本上在大学城那圈，还是第一次在这附近闲逛。
　　贺景白看上去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带她来到一条步行街。哪怕不是节假日，人潮却依旧汹涌，贺景白揽住她，护着她往前走。
　　“你从小在这长大吗？”徐令楚问。
　　“算是吧，上初中之前基本上都住在我爷爷家，后来才和我爸妈住一起，上大学之后平时就我一个人住了，周末才回家。”
　　“我在粤城长大，你去过那里吗？”
　　“去过，很好玩。”贺景白点点头。
　　徐令楚突然有了谈话的兴趣，开始滔滔不绝跟他谈论起自己的家乡，“以后有机会带你一起回去玩。”
　　人声鼎沸中，她笑意盈盈，一双眼只望向了他，贺景白心跳如鼓，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