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勺子总归是不太方便，这顿饭他们吃了半个多小时。
　　慕软收获颇丰，秦宸泽不喜欢吃西芹，不吃胡萝卜，藕可以吃一点，好像不太喜欢糖醋口。至于特别喜欢的，她还没发现。
　　慕软瘪了瘪嘴，秦宸泽怎么比她还挑食。
　　秦宸泽看着她收拾餐具的动作，心里暖洋洋的。人都是贪心的动物，得到了一点甜头，就想汲取更多。他也一样，“你明天，还来吗？”
　　“来。不过我有个请求，秦总能不能答应我？”
　　秦宸泽点头，别说一个了，只要慕软开口，他都会尽力去做。
　　•
　　三日后，慕宅。
　　慕宅采用中式复古建筑建筑风格，青砖绿瓦。大门气派宏伟，门两侧摆着慕鹤找道士求来的两座听说能保佑家宅安宁，香火永世不衰的石狮子。
　　慕软脚踩镶满碎钻的银色水晶鞋，从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幻影上下来。穿着一身淡紫色高定露肩长裙，这个颜色衬得她肤白如雪。
　　棕色长卷发被挽在脑后，细碎的短发随风胡乱的贴在她的脖颈上，平白有些勾人。
　　楚珣一时看呆了。
　　慕家人从心底里看不起慕软，就连佣人也能随意谈论她几句。
　　角落里传来几声低语。
　　“乌鸡变凤凰，真是神气啊。”
　　“呵，能不神气吗？人家勾搭上的可是秦家。”
　　“靠这张脸吧？”
　　“身材也不错，说不定是爬床呢？”
　　“反正我们是做不来的，还是踏踏实实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吧，虽然穷，但有骨气。”
　　“怪不得慕家不待见她，是我，我也觉得丢人。”
　　“可人家好像不觉得呢，真晦气。”
　　楚珣见慕软的视线已经朝这边看来，沉着脸厉声呵斥：“慕家小姐的事，也是你们这些下人能谈论的？”
　　众人大惊，怯懦的说：“楚少爷。”
　　“慕家不用长舌妇，你们自己收拾东西走吧，我会跟管家说的。”
　　慕软勾了勾唇，这场专门做给她看的戏，真是精彩绝伦。楚珣还真是跟慕家相处和睦呢。就连演技，也有着跟慕沁一模一样的精湛。
　　饶是她来了慕家十几次，也对慕家的行事风格膈应得不行。倒是楚珣，看起来适应良好。
　　刚刚的那一段，放在电视剧里，就是妥妥的正房大少爷训斥不守规矩的丫鬟的戏码。
　　慕鹤说，这次宴会是破例邀请的楚珣，她怎么看着，楚珣像在慕府生活了好几年一样。那些佣人，对他可是唯命是从。
　　这么明显的破绽，上一世她居然没看出来。
　　不过，慕家到底给了楚珣什么好处呢？让楚珣甘愿当他们的一步棋。
　　名誉还是，钱财？
　　楚珣又是什么时候，从她记忆里那个善良正直的小男孩变成了回来这种恶毒的人？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看错了。
　　楚珣停在她面前，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意盈盈，下意识的去牵她的手，招呼道：“小软，你来了。”
　　慕软抬手撩了一下耳发，不动声色的躲开了楚珣的手，淡淡的‘嗯’了一句。
　　楚珣尴尬的收回自己落空的手，是他忘了，慕软不愿意在太多人面前和他亲近。他面色如常的热情邀请，“我也刚到，我们一起进去吧。”
　　慕软淡淡的弯唇假笑，“不了，楚少爷是受邀的客人，而我是慕家嫁出去的女儿。孤男寡女一起进去，总归是不合适的。”
　　“您请自便。”
　　话音未落，慕软就绕过楚珣走进了慕家大门。独留楚珣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进门后，能看见一个很大的庭院，院中珍惜的花草树木与假山流水互相交错。
　　再往里走，是几座圆形拱门和坐落在一潭湖水上方的一座四角翘起的凉亭，亭上挂着一块匾，匾上刻着三个字——“陶然亭”。
　　明明是美的让人沉沦的景色，却让慕软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总能闻到，空气中漂浮着的，那一丝腐朽的枯木味。
　　她的父母也不喜欢这里，他们一家人就像是慕家的异类，被排挤是他们的命运。
　　慕软在廊桥上走动，一身华丽的现代打扮明显与周围古色古香的环境格格不入。
　　慕家家宴，所有女眷都会穿上剪裁合身的旗袍，至于慕家的男人，则会穿上一身定制的中山装。这是慕鹤二十岁那年当上慕家家主时立下的规矩，迄今已经五十年了。
　　慕软跟每一个慕家人一样，都对慕家的规矩倒背如流。她今天是故意这么穿的，慕家人现在有求于她，不敢跟她撕破脸，她就是要作天作地。
　　慕软想要看看，慕鹤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再不济，膈应膈应慕家人总是好的。
　　会客厅，用上好的檀木制成的椅子上，坐着十来个中年男女。他们的儿女，规规矩矩的站在两侧。
　　在慕宅，除了宴厅，任何慕鹤所在的地方，非家主和家主夫人，连坐着的资格都没有。
　　慕沁身着墨绿色旗袍，头发用一根木簪子固定，坐在离慕鹤最近的右手边。
　　虽然她年纪已经四十出头，但是体态优美，身材也保持得很好，没有任何中年人发胖的迹象，从头到脚妥妥的贵妇的气质。
　　她不知道第几次看向客厅放着的钟摆，面色不虞，质问破例坐在她身后的人：“慕软怎么还没到？家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楚珣，你确定你看见慕软了吗？”
　　楚珣也等着急了，鼻翼处蒙了一层细汗，慕软在门口说的那句话让他捉摸不透，一直让他焦躁到现在。“门口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怎么可能还没来？”
　　慕鹤眼珠微微突出，目光从所有小辈的脸上扫过，确定没有看见慕软。他就知道，这个丫头，远远没有三年前好掌握了。
　　不过他总来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破坏了自己的规矩。
　　慕鹤声音浑浊，喉咙里似卡着一口吐不出，咽不下的老痰，吩咐：“开宴。”
　　低语交谈的人都停了下来，低着头，带着刻在慕家人骨子里的谦卑，说：“是。”
　　管家稳稳当当的推着慕鹤的轮椅，先一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