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这一通劈头盖脸的责骂，我一时懵住。
　　“什么？”
　　祁步禹不耐烦的蹙眉：“你不要装疯卖傻，那些事除了我们三人，京城无人知晓！”
　　我扯了扯嘴角，心中一片荒芜。
　　“我在祠堂跪了一夜，如何能将你们的私事散播出去？”
　　祁步禹微顿，神色暗沉了几分。
　　他眼神一落，瞅见我腰间原本挂着玉佩的地方空空如也。
　　“我送你的玉佩呢？”他转移话题，用质问的口吻谴责我。
　　我看着他，神色有几分麻木：“碎了。”
　　祁步禹正要发怒，我径自从袖中将那装着玉佩碎片的香囊递给了他。
　　“这玉佩之中有五毒之王的鸢草，你就这般想置我于死地？！”
　　香囊内的清脆玉器碰撞声响，让祁步禹眉眼涌上愠色。
　　“信口雌黄！连定情信物你都能说成致命毒物，真是荒谬。”
　　“函儿清誉被毁，丞相要孤给交代，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转身拂袖离去。
　　来时气冲冲，走时怒更甚。
　　我看着祁步禹远去的背影，张嘴想要说什么，喉间却涌上一抹腥甜。
　　我压着胸口，生生咽下。
　　我倒要看看，祁步禹要如何让自己好自为之。
　　傍晚。
　　我从军营忙完事务，回将军府的路上，被宫里的太监拦住了路。
　　“圣上急招，不得有误！”
　　我心跳一顿，骤然感觉一抹不安。
　　皇宫巍峨。
　　我一进金銮殿，祁帝便阴沉着脸让我跪下。
　　“司惜瑶，女扮男装混入军营，欺君罔上！”
　　“这么多年，朕无比信任你们司家军，也相信司将军，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欺瞒朕和大夏子民，你可知罪！”
　　祁帝狠厉的话像冰刃一样凌迟着我。
　　我一脸震愕，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告密要置我于死地？
　　可我也明白，此时无论自己怎么说都只会激怒祁帝。1
　　“臣知罪……”我跪在地上，重重磕头。
　　抬头一瞬，余光瞥见端坐在一旁的男人。
　　视线碰撞时，我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全身麻木。
　　是他——祁步禹！
　　京城之内，知道我女子身份的人，只有他。
　　祁帝未理会我，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祁步禹。
　　“太子，司惜瑶女子之身由你发现，该当何罪也全凭你定夺。”
　　祁步禹看了看我，眼底没有一丝温情。
　　“大夏朝纲，女子不得干政，不得参军。司惜瑶罔顾王法，女扮男装手握兵权，其罪当诛连九族！”
　　我浑身僵硬，只觉经络血脉都被人禁锢住一般，无法动弹。
　　从前那个许诺要永远爱我护我的人，拿起尖刀狠狠地刺向了我的心脏。
　　痛彻心扉！
　　祁帝未再多言，而是安排御前侍卫上前将我禁锢住。
　　“打入地牢，听候发落！”
　　深宫，地牢。
　　我看着身上的枷锁和昏暗潮湿的牢房，心中也是湿漉漉的散发着霉臭。
　　祁帝不过是在借祁步禹之手，找个由头卸掉我手里的兵权。
　　如此浅薄的道理，我已然清晰。
　　我早知，司家军每打一场胜仗，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就会愈深。
　　功高盖主，无法善终。
　　这是历代王朝将领的宿命。
　　“战胜是死，战败亦是死。那就舍弃自己，为天下苍生谋生！”
　　父亲曾说过的话在我耳畔萦绕。
　　昏昏沉沉。
　　我眼前仿若又浮现出他威严慈眉的模样，转而又变成身穿铠甲高举军旗的将帅英姿。
　　画面一转。
　　眼前的父亲被突厥敌兵万箭穿心，但依旧稳稳护着手中的军旗。
　　身后的司家军杀红了眼，个个饱含热泪，以敌人的鲜血祭奠着父亲的在天亡灵。
　　“爹！！”
　　我从梦魇中惊醒，气喘吁吁地大喊着。
　　醒来之际，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地牢里湿热的风将我的自言自语吹散。
　　……
　　天亮，又是新的一日。
　　当看到祁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进了牢中，我以为自己死期将至。
　　未料他却命人松开了我手脚上的枷锁，并下达圣旨——
　　“司氏嫡女从军报国，忠孝两全不让须眉，巾帼归来是英雄。”
　　“为成佳人之美，赐予太子祁步禹为太子妃，择日完婚。”
　　我错愕不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昨日才说要诛九族，今日便让我做太子妃？
　　我觉得此事不对劲，从地牢出来便准备去找祁帝问个明白。
　　未曾想，在宫墙外的转角处。
　　我竟看到祁步禹和蔺梦函在假山边相拥而立，姿势暧昧。
　　蔺梦函哭哭啼啼，好似在抹眼泪一般。
　　祁步禹则在轻声安抚：“函儿勿恼，孤娶司惜瑶也只是权宜之计。”
　　“她乃天生将才，如今漠北外敌虎视眈眈，若斩了良将，无人带领司家军镇守边疆。”
　　“圣旨难违，太子妃位归她，而孤的心永远都给函儿。待孤顺利登基，许你皇后之位！”
　　他说的情深意切，蔺梦函听得也是极为动容。
　　“太子哥哥，函儿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
　　两人继续抱在一起，好似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一般的难舍难分。
　　我怔怔看着这一幕，心底早已没有当初在边疆那般悸痛和愤怒。
　　现如今唯有的，只有如死水一般的平寂。
　　我转过身，没有惊扰他们的郎情妾意，朝金銮殿走去。
　　入殿。
　　我看着端坐在主座前身穿明黄龙袍的男人，噗通一声直直跪下，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罪臣司惜瑶恳请圣上收回赐婚。”
　　“臣在此立誓，愿永守边疆，永不嫁人，不留子嗣，也永不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