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前就不是多漂亮的人，死后如今脸上带着血迹和泥污，更是有些不堪入目。
我下意识低头，指尖蜷曲着。
原来，人死后灵魂也能感受到自卑。
有警察见顾琛进来，上前道：「顾先生，我带您去看看遗体，再请您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吧？」
7
我一颗心，一刹那提到了嗓子眼。
不确定顾琛见到了我遗体，会不会认出我来。
但这一刻，顾琛直接开口拒绝：「一具与我无关的遗体，有什么可看的？」
警察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询问记录了些当时的情况后，就答应了顾琛离开。
门拉开，顾琛要走出去时，我奶奶突然情绪激动地朝他嘶吼：
「你就不怕遭报应，以后你在意的人，也被车撞死吗？！」
她是真的不太清醒了。
顾琛顿住了步子，他回身，眼底的笑意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朝我奶奶走近了两步，突然问道：
「你说那死者是你孙女。那你孙女，叫什么啊？」
我奶奶张了张嘴，却没回答上来。
她糊涂了，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顾琛只当她是心虚紧张，不急不慢地笑着继续道：
「您可要想清楚了，把活人名字安到死人身上，没准活人真的会死的。」
他是律师，自然不信这些封建迷信。
但像我奶奶这样的老人，却多半是信这些的。
我奶奶支吾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道：「是小宁，我的孙女叫……叫唐宁。」
似是硬生生撕开了层层伤疤，她一句话说得颤栗不止。
回应她的，却是顾琛一脸了然地笑出声来：「你确定，你孙女姓唐？」
他不知道，我跟他分手后不久，我爸又找了新妻子。
我没再跟我爸姓，而是改了名，随了我奶奶的姓。
我奶奶急切而茫然地点头：「就是姓唐，就是姓唐。」
顾琛似是觉得，继续跟我奶奶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时间。
他片刻沉思后，笑看向警察道：「我改主意了。
「关于这位老太太对我的指控，我愿意全力配合调查。
「我的律师会尽快过来，不过，等案件结了，确定我无责后……」
他声线微顿，视线轻飘飘落到我奶奶身上：
「关于这位老太太污蔑讹诈我的事情，我可以提起新的诉讼吧？」
8
话说完，顾琛直接离开警局。
我怕极了他真的会起诉我奶奶，着急追上他的步伐。
想跟他解释说，我奶奶只是接受不了我的离世，脑子出了问题。
可如今，他根本看不到我。
自然也听不到我的话，看不到我着急挥动的手。
我看着他打了电话，跟那边的人说话：「你回国了吧？
「也没什么大事，请你帮忙给我起诉一个人。
「怎么严重怎么来，不和解，不协商……」
我急得脑门上直冒冷汗，跟着他上了车。
凑到他手机旁，听那边的声音。
手机里男人的声音带着戏笑，有些耳熟：
「你这是在哪受了刺激，鼎鼎大名的顾大律师，还需要我帮你起诉别人？」
顾琛坐进车里，淡声道：「自己处理自己的案子，毕竟不方便，你来吧。」
那边声音严肃了几分：「很严重的事？」
深冬时节，车窗外飘起了第一场雪。
顾琛看着，似是有片刻的失神。
半晌后他才应道：「小事。
「一个老太太抱着具尸体，拦在我开车经过的路上，说是我撞死的人。」
那边严肃的语气立马散了，转为哈哈大笑了几声：
「这么点事，有监控调监控。
「没监控随便尸检一下，看看事发现场，不就轻松能看出真相吗？
「老人家可能是脑子有问题吧，谁讹钱敢抱尸体去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