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听得李又明心里好生别扭。什么叫跟佳慧姐差不多？我拿你当梦中人，你拿我当男姐妹？
　　这是什么人间悲剧。
　　这么说起来，从小，李又明一闻见烟味就烦。
　　这件事他们全家都知道，这也是李一明力劝女朋友戒烟的原因之一。他们家唯一的烟民就是李爸爸，饶是如此，逢年过节回家，李爸爸想抽烟的话也必须走到远远的大路上，在院子里蹲着都不行。李奶奶决不允许任何人为制造出的乌烟瘴气，污染或伤害李又明那聪明绝顶的小脑袋瓜子。
　　但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也许是觉得答案是显而易见得不用问, 抑或是李又明少年持重太让人省心了，对这种不良嗜好理应有着天然的隔绝与厌恶。
　　周晓艳是第一个问且非要问的。
　　她敏感地发现了他的敏感，不接受敷衍，不说出个所以然的话这事儿就甭想翻篇。李又明若有若无地轻叹，拿她没辙。
　　“我小时候肠胃特别娇气，只能吃进口奶粉。我哥吃普通奶粉一点事没有，我一吃就又拉又吐全身发红长疹子，吃进口的就没事，通体舒畅，什么毛病都没有。可是进口奶粉特别贵，一罐打开了吃得还特别快。那时候我妈在家带我和我哥不能出去工作，家里地里收入少，全家只靠我爸出去干活挣钱。”
　　现在说起来这段旧事，李又明仍然情绪不高，“我记事早，很小就记得，我爸一发愁就会皱着眉头抽烟，大多是在愁我的奶粉钱。一根烟舍不得抽整根，要分好几次才舍得抽完。你说，如果我家要是没生我，日子是不是会好过得多？”
　　所以，他讨厌那股焦油混合着尼古丁的味，再厚重的时光之毯，也会被那种刺鼻的味道扯破，暴露出李又明不愿回忆的家徒四壁。
　　这世上，穷就是原罪，穷是万恶之源，穷会衍生巨大的自卑与不平等。聪慧过人如李又明又如何，一样被穷这件事困扰到怀疑自己出生的合理性。
　　他自顾自地说完，之后停顿，理所当然地等着周晓艳的安慰。
　　他头一次向外人袒露自己压抑多年的烦恼，难道不该被安抚劝慰。可并没有。不但没有，周晓艳冷静地有点不近人情，“那你想怎样？”
　　对啊，他还想怎样？他天资聪颖，带着父母的祝福出生，没有像周晓艳一样被生成一个女孩，不会被算计着随便养大换一份彩礼回来好给哥哥娶媳妇，也不会因为资质平庸毫无天赋早早的辍学打工补贴家用。
　　“要是觉得自己给家里添了累赘，以后赚钱反过来给他们花，给他们买房子住不就行了。书那么难都读下来了，钱还怕不会赚？”
　　从此时起，李又明就多多少少感受到了周晓艳身上的悍妇气。面对她一连串的诘问，李又明瞬间觉得格局变大问题变小，甚至觉得自己略有些矫情。他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
　　最后，周晓艳补充道，“别的不说，赚钱可能也是以后的事，你哥去省城上学，你现在能在家陪着你奶奶，你就说她高兴不高兴吧。”
　　这毋庸置疑。一甩愁绪，李又明顿觉自己孝出了新高。
　　换个视角
八
　　撇开自己不为人知的心事不谈，貌似李又明和周小艳说起对方的事时，都能头头是道伶牙俐齿。
　　其实，在李又明内心深处，还有一个被隐藏，不能说出来的理由：他一直记得那天她在他面前气恼地扯开拉链时，那扑面而来，属于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