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虎头在刺鼻的气味中醒来，等他打开门后，浓烈的煤气味道让他几欲晕厥，掩住口鼻将所有窗子全部打开，然而为时已晚。

他捂着狂跳的心脏去喊小薇时，蜷缩在沙发上的女孩儿已经奄奄一息，他来不及穿鞋，抱起妹妹赤着脚拼命的往医院跑，见到医生早就说不出话来，只是噗通跪下不住磕头，急诊室的医生看着这个泪汗交织的赤脚少年，无不动容。

经过抢救，小薇的命保护了，但煤气中的一氧化碳伤害到了她的视网膜，醒来后就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医生建议他找专业的眼科医院进行治疗。

好的眼科医院多数都是私人设立，治疗费昂贵，虎头薄弱的收入根本不足以支撑，平时与他相交甚欢的朋友无人施以援手，只有一个人找到他，说有个地方干活来钱快，就是有些危险，虎头为了交付妹妹的医疗费，哪管什么危险不危险，都没问具体要做什么，就直接跟那人去了。

“是拳馆吧？”路有元问。

虎头笑了笑，说：“算是拳馆吧，但最开始，那并不是现在的拳馆。”

更确切的说，虎头被带去的地方，是打黑拳的赛场，没有训练，只有比赛，两个拳手被关到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没有任何规则，直到一方再没有战斗力才算结束，即便在比赛中，打死人或者被打死，都没有关系，因为凡是参与的，大都是跟虎头一样，是在这个世界上举目无亲的人。

比赛无论输赢，都会拿到报酬，拳馆的幕后管理者并非靠比赛胜负赚钱，他们有多种方式收取回报，比如人们疯狂的投注之后，他们会有稳定的抽水比例，在他们看来，笼子里搏命的拳手，跟那些赛马、赛狗没什么区别，不管哪一只跑赢，他们都稳赚不赔。

在笼子里打斗的都是非职业拳手，虎头凭借着在社会上养成的凶狠，倒是经常打赢，虽然也总是弄得满身伤痕，仗着身体素质出色，恢复的也快，居然渐渐在那间地下黑拳馆小有了名气，虎头的凶悍很快就被注意到了。

不过虎头得到的报酬，也仅仅够维持妹妹住院的医疗费和二人的生活费，小薇还需要动一次大型手术，费用惊人，就在虎头一筹莫展时，微芒拳馆的人找到了他。

虎头在微芒拳馆见到了云姐，云姐不知道从哪里调查到了虎头的情况，告诉他说，只要打完七场比赛，小薇做手术的费用就有了。

云姐给出的条件无可挑剔，在还没完成比赛的时间里，也会给虎头比之前更高的酬劳，并且负责小薇的日常住院费用。平时有场地以及训练器材，还有陪练。

路有元听到这儿，清了清嗓子，与虎头对视着尴尬的笑了笑。

路有元说：“于是你就去了微芒拳馆。”

虎头说：“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确实如此，以虎头当时的境遇，莫说七场比赛，七十场比赛也会答应。

路有元似乎觉得哪里不对，问虎头：“可是为什么呢？云姐为什么会给你开出这个条件，是看上你身手好？”

虎头咂了口最后的啤酒泡沫，说：“开始我也以为天上掉了馅儿饼，遇到了善人，没过多久就知道了，把我从那个铁笼子里解放出来，是为了放进更大的笼子。”

虎头签约后，前三场比赛异常轻松，第四场对手稍强，但虎头还是赢了下来，他觉得虽然是从铁笼子转到了正式的拳台，对手仍然是不入流的角色，不由暗自得意。

之后，云姐的助理找到虎头，拿出许多保险合同，让他签字，理由是介于虎头前面的出色表现，拳馆准备将其作为重点培养对象，保险合同只是正常程序，并给虎头看了宣传的海报，虎头对那么多合同，虽然生疑，但觉得拳馆的担忧确实合理，人家投入了大量财力，万一出了事，如果没有保险，必然是承受较大损失。

况且，虎头感觉先前的几场比赛过于轻松，以自己的能力打完七场，难度不大。

那是多达上百页的保险合同，虎头光签名字就用了十几分钟，旁边的助理不停的催促，让他尽量快一些，马上要开会，虎头便没再好意思逐页细看。

等签完之后，助理留给了虎头副本，他花了一晚上时间才看完，看得脊背发凉，拳馆在十几家保险公司给他买了生死合同，受益人基本上都是拳馆，如果虎头在拳台上被打死，拳馆将获得巨额赔偿，而拳馆与虎头签下的合同中，虎头能得到的意外赔偿寥寥无几。

在签完合同不几天，拳馆安排了第五场比赛，将在一个多月之后进行，这与前面四场不同，这一场是有备案的正式比赛。虎头谨慎的去打听了对手的底细，发现对手在这场比赛之前一直没赢过，其中有一场还被打的住了院，这与前几场屡战屡胜的虎头相比，根本不像是一个级别。

对手战绩越弱越让他感到不安，他花钱托人找了个黑客，一查之下，虎头的担心得到了证实，对手居然是职业拳手，还曾经到国外打过比赛，在19岁时曾被认为是极有潜力的少年天才，后来在一次友谊赛中将对手打成重残，受到禁赛处罚，而现在经过包装之后，居然又回到了拳台上。

虎头是野路子出身，根本没经过系统训练，无论在铁笼子里打黑拳，还是到了微芒拳馆之后转到了正式拳台，对手都跟他差不多，依仗身体出众和凶狠顽强尚能赢下几场，但遇上职业拳手，怕是走不了几个回合便会被击溃。

虎头明白了拳馆让他签下那么多合同，意味了什么。他又让人查了过去七八年里，几个在比赛中出事的拳手，居然与他的情况大同小异，都是被炒的极具热度，而后让很不被看好的对手打残或者打死。

无论是被打残还是打死，虎头都不能接受，小薇还需要有人照顾，他们在这世界上再无亲人了。但他知道如果直接去质问云姐，除了打草惊蛇，一点用都没有，合同已经签了，并且在没有开始比赛之前，后果都是他设想的，拳馆完全可以不承认，他不可能拿着尚未发生的结局去作为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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