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季歆从手机里找出那个五年未拨出去过的号码。
　　拇指悬在拨号键上迟迟不想点。
　　但一想起雅儿那边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季歆吐出一口气，按下通话键。
　　不管了，不管什么仇什么怨，人命要紧。
　　嘟——嘟——嘟————
　　等待接通的时间最熬人。
　　“喂。”
　　季凛淳厚的声线传过来，沾染着浓厚的酒色味道。
　　季歆皱眉，“你在哪？”
　　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他绝对不在什么正经场所。
　　季凛喝了不少酒，但绝对没醉。
　　“ 我在吃饭呐我在哪，你有事？”
　　季歆听出来，他今天很兴奋，说话又不注意轻重。
　　但这次是她有求于他，再怎么样也得忍着。
　　“你说话方便吗？我有事求你帮忙。”
　　季凛以为听错了，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来电备注。
　　“方便，你说，什么事。”他左手指尖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手里还托着酒杯，站起身，像是指点江山一般豪气万丈。
　　这个妹妹从小娇惯，但在他面前从来都不肯示弱。
　　肯主动求他帮忙，一定是大事。
　　他索性开了免提。
　　“我朋友被困在M国，你有没有法子把她安全的接回国内来啊，她那边很急很急……”
　　“M国？”
　　一说国家的名字，整桌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季凛。
　　M国近日频发动乱，整个社会都乱了。
　　在座的好些人在那边都有生意，最近都受到影响。
　　听到M国，都停了下来。
　　季凛也知道这事不好办，哼哼哈哈打发了季歆，说找找看。
　　挂断电话，季凛沉默收了手机，酒也醒了不少。
　　蒋慎寒今天也在，与他隔着几个人坐着。
　　刚才那通电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季凛的生意都在国内，跟国外完全不沾边，唯一有一点关联的，只有妹妹季歆。
　　酒桌上有人问季凛M国出什么事了。
　　季凛笑着说没事，“就是妹妹的朋友觉得在M国不安全，想回来……”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他根本没有办法通到那边的关系，弄个人回来。
　　他现在所谓的强大，其实都是虚的，看似风光，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东西。
　　有钱又怎么样，有钱没有权利支撑就什么都不是。
　　季凛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诸位先喝着，我去放放水再回来。”
　　说完拿起桌上的手机出去了。
　　蒋慎寒一直没说话，靠坐在椅子上低头盘弄手机，像个局外人。
　　席间有人问起他。
　　“欸，对了，蒋总在M国有家子公司的吧，现在怎么样了？”
　　刚才他跟国外的公司负责人联系过了，那边彻底乱了。
　　什么业务都无法开展。
　　蒋慎寒早先已经撤离了一部分人回来，分散到别的国家，只留了三四个人处理后续的事情。
　　事情还没结束，就出乱子了。
　　季歆说的朋友他知道，就是新雅设计的老板赵雅儿。
　　他随口回了句：“公司已经转移了，我没什么损失。”
　　好几个人听他这话，夸他有前瞻性，提前做了部署。
　　服务员给他添了半杯酒，蒋慎寒端杯敬了在坐的几位，拿上烟盒说出去抽根烟。
　　李唯在包厢外等着他。见他出来，把手里的平板递给他。
　　“蒋总，JMK公司研发中心受到炮火袭击，背后的老板跑了，负责人散了一半，我们要不要出手？”
　　蒋慎寒取出一支烟，在烟盒上敲了敲，叼在唇间没说话。
　　走廊另一头，季凛讲电话的声音越来越暴躁。
　　估计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人有办法从M国带个人回来吧。
　　他掏出打火机，低头点烟，缓缓吐出一口烟说：
　　“当然要出手，你安排一下，我亲自过去谈，今晚就走。”
　　说完夹着烟准备回包厢。
　　“可是现在没有去M国的机票了……”李唯在他进去之前，赶紧说了句。
　　蒋慎寒停在灰色调木门前，侧头说了一句，“我说的是安排私人飞机……”
　　季凛联系了很多朋友，七弯八绕的关系，总算找到一架直升飞机，能够飞往M国，不过，中途得到另一个国家加油，比较麻烦。
　　季歆知道后，准备亲自去接雅儿。
　　她把消息告诉雅儿，因为只是直升飞机，只能带贴身的东西，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他们到那不会停留，直接回国。
　　晚上十点，季歆按照约定到达机场与季凛汇合。
　　飞行手续以最快的速度办理，等他们到机场差不多就能办好，正好可以起飞，什么都不耽误。
　　两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到达飞机停机位。
　　临登机，季歆说出这几年来唯一一句感谢。
　　“这次要谢谢你，等我回来，带年年出去玩。”
　　季凛嗯了一声，有些不放心，“要不，你就别去了，他们接了人就回，你在国内等着……”
　　螺旋桨的风吹得她的头发乱舞，她按住一侧的发丝，笑着说：
　　“不，我一定得去，你回去吧。”
　　这时，去办手续的人跑了过来，大声喊着：
　　“快熄火tຊ！快熄火！”
　　季歆脸色一变，也冲他喊，“怎么了？飞不了吗？”
　　飞行员熄火，办手续那人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手续卡在最后一道给打回来了。”
　　季歆看向季凛，季凛也是一脸茫然。
　　正要打电话询问时，从暗影里走出来两个人，与此同时，旁边一架私人飞机舱门开启。
　　两名空姐出来弯腰行礼。
　　“蒋总，已经可以登机了。”
　　季歆猛然看过去。
　　蒋慎寒披着西装淡淡笑着走近季歆，把西装披在她肩上，声音无限温柔，“要去接人怎么不知道找我？费那些功夫。”
　　这话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季凛也听见了，目光看向别处抠抠鼻子。
　　季歆呆住了，任由他披上衣服，被淡淡烟草味和他身上的暖气意笼罩着，“你怎么知道？”
　　蒋慎寒：“我在那边的人已经把赵雅儿带到安全的地方，等我过去，办完事就带她回来。”
　　季歆不可置信看着他，这个男人，竟然能这样细心。
　　知她所想，晓她所忧，解她所愁。
　　不管他以前如何渣，此刻，他却如守护神一般降临。
　　远处一盏探照灯打过来，闪过季歆复杂的脸色。
　　蒋慎寒顺手在她肩上拍了拍，“那边乱，你就别去了，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说完想亲她一下。
　　刚靠近一半，似顾及什么，突然停住，又撤了回去。
　　此去凶险万分，前路茫茫，不管蒋慎寒是不是为了她去救雅儿回来。
　　她都感激他。
　　蒋慎寒转身走前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好似无论天地多广，他满心满眼有的，只有她。
　　不舍的目光落在季歆心里。
　　她颤了颤，陡然升起一丝害怕来。
　　如果，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挽留，怎么牵引他一定要归来。
　　“蒋慎寒！”季歆叫住他，心还没做好决定，已经叫出声。
　　他回头。
　　季歆不管不顾奔过去，扯住他衣襟吻上他的唇。
　　机会难得，蒋慎寒立刻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
　　时间紧迫，季歆松开他，“你要平安回来……”
　　“好。”
　　飞机缓缓滑动，巨大的轰鸣声淹没隆隆的心跳。
　　季歆按住心口，努力保持平静。
　　侯间的那句‘我等你’始终没吐出来。
　　看着冲上跑道的机身，不自主追了几步。
　　又猛然想起手机。
　　慌忙翻包，找出手机，在飞机起飞的前一秒，发出一条消息。
　　【我等你回来】
　　没有称谓，没有标点，但这次不同上次，无论怎么读，都是一句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