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添喜被吓得不轻，且不说他的年纪比容妘的爹都大，就算真的年纪相仿，那也是龙床上的人。
　　“奴才不敢，皇上莫要拿这种事说笑。”
　　梁烨眉梢一扬：“怎么，你也瞧不上她？”
　　德春一听这话头不对，连忙将宫人撵了出去。
　　蔡添喜“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饶了奴才吧，容妘姑娘好歹也是您的人，便是再不济也不是奴才这种腌臜人敢肖想的，奴才绝不敢动这种念头。”
　　梁烨垂眼打量他许久才一抬下巴：“起来吧，朕不过与你说笑而已，好歹也曾与朕有过婚约呢，若是真赏了你，朕的脸也别要了。”
　　蔡添喜连连应声，被惊出了一脑门的汗，爬起来的时候只觉浑身发冷。
　　梁烨挥挥手将他撵了下去，透过窗户再次看向偏殿，人最怕清闲吗？
　　那朕应该很快就能看见你卸下骄傲的样子吧……真期待呢。
　　然而一等五六天，偏殿那边还是毫无动静。
　　他刚好起来的心情又沉了下去，目光时不时便落在蔡添喜身上，若是容妘认错，第一个知道的人应该是蔡添喜。
　　可最近对方却是提都没提过容妘……是真的没消息，还是他忘了说？
　　他数不清第多少次看过去，看得蔡添喜很是胆战心惊，琢磨着自己最近并没有犯什么事，朝里也没发生什么值得心烦的事，一时很是摸不着头脑。
　　可总被皇帝这么看着也不是个事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皇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梁烨收回目光：“没有。”
　　他又低下头去看折子，蔡添喜眼见他十分认真的样子，心里一松，可没多久，那股针扎似的目光就又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心里叫苦不迭，却是半分也不敢烦闷，只能更小心地抬头看了过去，这次却没等他发问，梁烨先开了口：“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和朕说？”
　　蔡添喜被问得一懵：“奴才……该有事情要说吗？”
　　梁烨拧眉看着他，蔡添喜被看得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去想，却是真的想起来一件事：“昭阳殿那边来人传话，说内侍省新遣去昭阳殿的宫女，悦妃娘娘不太满意，想着换几个人。”
　　梁烨脸一沉，萧宝宝不是不满意这几个人，而是不满意宫里的人，她这是想从萧家调人进宫伺候她。
　　“给她换，换到她满意为止。”
　　蔡添喜连忙应声，心里知道这是打定主意不肯再让萧家人进宫了，也是防备着宫里宫外互通消息。
　　萧家如今势头正盛，若是前朝后宫勾连太过，难保不会出岔子，可梁烨才登基三年，又是从外头认回来的，根基不稳，还要仰仗萧家，并不能在明面上做什么，倒也是有些憋屈。
　　蔡添喜唏嘘一声，便是九五之尊也有难过的槛啊。
　　可念头还没等落下，梁烨的目光就又看了过来：“你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蔡添喜被问得头皮发麻，他到底有什么事该和皇帝说啊？
　　他满脸茫然，梁烨看得拧眉：“你仔细想想。”
　　蔡添喜被逼得欲哭无泪，脑海里忽地亮光一闪，皇帝该不会是想知道容妘的消息吧？
　　可想起上次那惊得人浑身冷汗的话，他又怎么都不敢主动提起，末了他还是一咬牙：“皇上，奴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求您提点提点？”
　　梁烨却又闭了嘴，半晌没吭一个字。
　　蔡添喜本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梁烨却忽然咬牙切齿道：“朕还是太仁慈了……既然她这么能忍，想来对外头的事也不会感兴趣，门窗都给她封了吧。”
　　蔡添喜一顿，明知道不该开口，可还是忍不住求了句情：“皇上三思，真要是这么关起来，怕是会病啊。”
　　多少冷宫的娘娘都是这么被关疯了的。
　　梁烨嘴唇一抿，迟迟没再开口。
　　蔡添喜知道这是还有余地，正要再开口，德春忽然进来小声禀报：“皇上，长信宫的秦嬷嬷来传话，说太后请您明天过去用晚膳。”
　　太后和皇上不是亲母子，彼此间只是维持面上的和睦，连晨昏定省都被太后免了，这冷不丁请他过去必然是有目的的。
　　梁烨一想就明白了，这是年关将至，宫里要开始筹备了，往年这事儿都是容妘去帮衬的，那时候长信宫只是来传句话便将人领走了，今年特意要用晚膳，必然是有了别的想法。
　　可梁烨在意的不是太后的打算，而是容妘的。
　　怪不得死扛着不肯认错，她一定是猜到了自己不会给后妃这个体面，到时候不得不放她出来……
　　都算计到朕头上来了！
　　梁烨怒不可遏，一拍桌子：“你现在就回乾元宫，将朕的话一字不落的传下去。”
　　蔡添喜眼见他勃然大怒，不敢再说什么，连忙去传了话。
　　容妘听见外头响起脚步声，连忙抬脚走到了门边，她虽然努力给自己找了事情做，可仍旧是闲得发慌，慌到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愿意放过。
　　她抬手就要开门，可门板却“砰”的一声响，随即几道人影投射在上头，有细碎的人声响起，然后是乒乒乓乓的敲击声。
　　容妘一顿，抬起的手没有落下，只是放轻了动作慢慢附在了门板上，敲击声化作不安的颤动一下下传到掌心，她抿紧了嘴唇一声没吭。
　　她知道这是梁烨的意思，他这是连看见日升月落的机会都不肯给她了。
　　等偏殿的门窗都被封死了，眼前彻底黑下来，蔡添喜的声音才从外头传进来，一开口先叹了口气：“容妘姑娘，你说你，闹到这田地何必呢？”
　　容妘仍旧没开口，只是靠着门板坐了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个田地。
　　在梁烨心里，她就真的错到了这个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