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略第二天就去研究中心报道了。
　　昨天孟沛初走后，赵芊芊肉眼可见非常高兴。赵略免费看了一场大戏，心里对孟家二公子少得可怜的印象分又减了几分。
　　晚上睡前，赵略收到了孟沛初的好友申请。她想起自己要入职的研究中心还拿着孟家的钱，而且孟沛初的那句“万一以后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多少起了点作用。
　　她不是什么多清高的人，要吃饭要生活，还有她要决心完成的任务。
　　孟家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她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因为父亲的缘故，孟家也不至于不管她，可这一切仅仅建立在孟寿堂还在世的基础上。孟寿堂年岁已高，等他一走，孟家恐怕没有人能记得她。
　　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通过交换得来的，她没道理不懂这个。她这辈子，也就遇到过一个不计较付出对待她的人，如今那个人也走了。
　　赵略翻开床头的笔记本，漫无目的地画着。她在画他想象中的生活——应该在一座山脚下，有山、有水、有花园。小时候蒋若愚给她讲过唐诗故事，“种豆南山下”应该就是这样的生活。大一点了之后她才知道下一句是“草盛豆苗稀”，又知道诗人披星戴月、夕露沾衣地料理这些豆苗，心说诗人还不如去做官呢，明明不适合种地啊。若是蒋若愚知道了她这样的想法，一定会笑着说她心不静，体会不了诗人的高尚情操。
　　这样想着，赵略竟睡着了。
　　等她第二天醒来，洗漱的时候看手机，就看到孟沛初给她发了微信，大意是昨天晚上在酒店的场面都是误会云云。
　　赵略没回复，顺手点了“消息免打扰”。
　　洗漱完吃了简单的早餐，沿着教工路走到头左转，就进到了Z大。
　　Z大还在放暑假，校园里没什么人，安静地能听到鸟鸣的啁啾声。赵略走到研究中心门口，看到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儿在张望。
　　女孩儿看见她，迟疑地问：“你好，请问这里是研究中心吗？”
　　赵略点头：“对，我是新入职的研究员赵略。”
　　女孩儿眼眸一亮：“太好了，我也是新入职的研究员，我叫王双双。”
　　“咱们一起吧！”
　　说着挽起赵略的胳膊要和她一起走。
　　赵略身体一僵。她不习惯和别人太亲近，像小说里写的那些女生们手拉手一起去卫生间的生活，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
　　王双双却丝毫没注意到这一点，叽叽喳喳地说着来这里的车怎么坐，早晨如何堵车，又问她的学习背景，没等她问，就报出了自己的学习经历——国内某知名高校的本硕。
　　赵略笑，知道这是国内工作和人打交道的第一步，也是当下内卷的缩影。
　　她突然来了些恶趣味，报了一个国外的学校——那种所谓花钱就能进的学校。王双双脱口而出：“那以后我带你！”
　　赵略拉着她在会议室坐下，随口道：“好啊，先谢谢你。”
　　上班第一天，当然是开会。
　　先是中心主任讲话，接着是副主任。会议快结束时，研究中心的助理在主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接着就看到孟沛初进来了。
　　赵略粗粗算了一下，自己回国也就不到一周，这位孟家二少在她的生活中的存在感确实又些过于高了。
　　孟沛初有模有样地分析了一下当前的情况，顺带展望了一下孟氏制药的未来。赵略听了一下，还蛮像样的。
　　孟沛初提出了一个所谓的“一三五计划”，计划一年内搭建起癌症筛选平台，三年内搭建起癌症药物靶向表药的研制，五年内该药上市。
　　全会议室新的老的研究员齐齐给他鼓掌。
　　赵略也随大流鼓着掌，心里把对这位孟家二世祖昨天减掉的分数又加了些上来。她抬头看孟沛初，却撞上了他的眼神。
　　她错开眼神。
　　半个小时前她才撒谎跟王双双说自己的学历背景，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她和孟沛初早就认识，这研究中心可就没那么容易待下去了。
　　他们这种科研单位，最忌讳“关系户”。帮学校“老板”做实验做多了的实验员们，并不想要在工作单位也重来一遍。
　　做实验从来都是枯燥的。从前在学校，实验室里有学长刷试管刷着刷着刷哭了。要接受做了实验数据和假设不符合的状况，要申请研究经费，要接受实验可能失败的结果。很多聪明人在本科结束就转行了，转去学金融，如今很多私募基金里都有赵略的同学。
　　赵略享受这份工作。她对生活没有太多的期望，手底下的研究却没怎么辜负过她。也不用这么麻烦，在她心里，和实验器械打交道比和人打交道容易多了。
　　孟沛初的想法很好，是很难得的那种愿意在科研方面投钱的人。国内很多药企都不大愿意在研发上面投钱，大多是割一把股民的韭菜，然后套现离场。如今国内市场上95%都是仿制药，自主研发的创新药占比不足5%。孟氏如果能杀出一条自主研发的路出来，彻底摆脱国外的技术围剿，将是功德一件。
　　可惜孟氏不是台上这位孟氏二公子说了算的。
　　会议结束，赵略在心里轻叹，跟着王双双起身，找科研中心的助理领工牌和办公用品。
　　助理办公室在三楼，走上三楼的过程里，王双双已经对着赵略把孟沛初从头夸到尾了。
　　“那个孟总蛮帅的诶，一笑还有酒窝！我从来没见过男的有酒窝。”
　　“哎你说孟总的耳朵是不是就是现在流行的精灵耳啊。”
　　“我以前觉得双眼皮的男生好看，双眼皮眼睛大啊，今天见了孟总，单眼皮眼睛也能这么大吗？”
　　赵略听得要笑，心说也就是没让小姑娘看见孟沛初昨天晚上的那个修罗场。
　　昨晚的那出好戏确实不错，大概率是孟沛初想找赵芊芊挡刀。昨天早上他去她家说的那些浑话，大抵也是希望她能帮忙挡一下。
　　看昨晚赵芊芊神清气爽的样子，还不知道孟沛初的真实取向，还以为他真的喜欢她。
　　王双双不一样，她希望她不要掉到孟沛初这个“坑”里。
　　想到这里，赵略点点头，道：“是啊是啊，帅哥都只跟帅哥一起玩的，哪轮得到我们凑热闹。”
　　王双双睁大了眼睛：“那个……帅哥跟帅哥一起玩……是sexual orientational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