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司宸的大脑飞速转动, 乔蕊和乔响，都姓乔, 这声“姐”, 很显然不是情侣之间的爱称。同为男人，他知道男人本性——男人对感兴趣的女人，是决计叫不出姐姐的。
　　更何况还是单字的——姐。
　　胸腔里堵着的那口浊气, 瞬间烟消云散。
　　眼看着关系败露, 乔响往前横跨，挡在贺司宸和乔蕊中间，语气豪横, “贺总, 她是我姐没错。你不要觉得我姐和你相亲是因为找不到男朋友，恰恰相反，多的是男人追她, 过年那阵子，排队和她相亲的男的, 都能从这儿排到法国了。”
　　“……”
　　“……”
　　乔响是正对着贺司宸的, 后背展示给乔蕊。
　　话音落下, 安静几秒, 他的衣角被人拉扯，乔响歪头，咬牙低语, “姐，你干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贺司宸眉眼间展开些许凛冽寒气, “是吗？”
　　偏乔响还没有半分眼力见儿, 一心只想给她姐争面子, 铿锵有力地回答：“对的, 像老板你这种条件的，都是任她挑选。”
　　贺司宸笑：“以她的条件，确实，我配她绰绰有余。”
　　乔响：“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话题的主人公，一个头两个大。
　　“——乔响！”当乔响再次炫耀乔蕊有多少多少人追求时，乔蕊打断他，然后顶着乔响疑惑不已的目光，她绕过乔响，走到贺司宸身边。
　　“贺司宸，他是我，”乔蕊从未想过会以这种身份介绍他，发颤的声带，每一个字都是软的，糯的，“——男朋友。”
　　不轻不重的三个字，像是一颗石子掉落深潭，泛起层层涟漪。
　　贺司宸嘴角泛起一丝满足笑意。
　　乔响嘚瑟的嘴角，僵住，怔然一抬眸，依旧难以置信：“什么？”
　　一回生二回熟。
　　乔蕊淡笑：“贺司宸是我男朋友。”
　　乔响的脸色堪比国粹变脸，青一阵红一阵儿的，年纪尚轻的大男孩儿，手足无措的模样，看着还挺可爱的。
　　乔蕊把饼干塞进他怀里，替他解围，“旷工太久可不好，快上去吧。”
　　乔响囫囵接过饼干盒，语速飞快：“我走了，姐。”
　　转身往前迈几步，又退回来，既尴尬又憋屈地吐出一声：“贺总。”
　　下班的时间节点，大厦大堂里人来人往。
　　贺司宸将乔蕊拉到一边，徐徐开口，“怎么不和我说，你弟弟在这儿上班的事儿？”
　　乔蕊：“说了你能给他多点儿照顾吗？”
　　贺司宸才发现，她有许多的小表情，譬如现在，孩童般的顽劣与促狭。
　　他说：“我会给他增加点儿工作量。”
　　乔蕊瞠目：“哪有你这样的？”
　　贺司宸说：“他需要历练，需要多见见场面，这样，以后在这条路才能走得顺一些。”
　　乔蕊抿了抿唇，“……哦。”
　　夜幕降临，落地窗映着这座城市的繁华夜景，霓虹绚烂，无数灯带连接成片。
　　贺司宸问她：“今晚约的人，是乔响？”
　　乔蕊：“嗯。”
　　贺司宸：“我还以为是和女生。”
　　空气里无端飘过一股子醋味儿。
　　令乔蕊想起二人的合约内容，第二条，尽量避免与单身异性独处。但：“乔响是我弟弟，我应该不算违约吧？”
　　贺司宸配合：“是没违约。”
　　乔蕊莞尔。
　　“但是我们是不是得算算账？”贺司宸往前大跨一步，下巴与她额间，咫尺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漆黑双眸格外有压迫力，“——之前，我以为你和他在相亲，你没否认？”
　　乔蕊支支吾吾，好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不起。”
　　“乔蕊，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谢谢，也不需要你的对不起。”
　　乔蕊愣了愣，“那你想要什么？”
　　贺司宸幽深如远处夜幕般的双眸，微眯起，溢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他淡声道，“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她脑海中警铃大作，以为是多耗费周章的大忙，哪成想，他轻飘飘一句，“我领带好像歪了，你帮我理一下。”
　　乔蕊眼睫颤动，二人身高差距，面对面站着。恰好，她睁眼，入目便是他颈间凸起的喉结，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滚动。
　　视线往下拉，黑色西装，白色衬衣，领口箍着的黑色领结，如他所言，确实歪了。
　　贺司宸嗓音沉沉：“行吗？”
　　说话间气息铺洒在她耳根，密密麻麻的热感。
　　乔蕊冷不丁抬头，撞上贺司宸的眼——冷淡姿容，从容又笃定。
　　乔蕊：“你……”
　　贺司宸：“行吗？”
　　乔蕊无法抗拒。
　　身边即是偌大落地窗，倒映出二人亲密无间的身影。
　　贺司宸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乔蕊的手指，在他颈间作祟。
　　距离太近，没法确定到底调整好没有。乔蕊松手，往后退了两步，左右打量后，又上前，重新调整。
　　表情专注又认真，干净得让贺司宸不得不压下胸口蔓延全身的欲念。
　　确认调整好后，乔蕊说：“好了。”
　　贺司宸：“嗯。”
　　乔蕊问他：“晚上还有应酬吗？”需要整理着装。
　　“和投资人约了个饭局，”贺司宸抬起手腕，腕表提示着他当下时间，眉宇间淌着无奈，“我可能得先走一步，不能陪你在这儿等乔响了。”
　　“没事儿，你忙你的吧。”
　　“嗯。”
　　贺司宸步调匆忙，汇入人流中，不消一会儿，彻底消失不见了。
　　大堂的休息沙发椅里，乔蕊独占一角。
　　乔蕊边等乔响下班，边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收到乔响的消息后，乔蕊指腹无意识往上滑，聊天框滚动，最后停在贺司宸的工作时间上。
　　每天五点半准时下班，七点又回来加班。
　　——乔蕊曾以为贺司宸每天早早下班，却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层。
　　可他从来不说，乔蕊也没问。
　　胡思乱想之际，乔响已到她面前，少年郎清爽的脸凑到她面前，极佳的视觉享受，乔蕊一巴掌糊上他的脸，“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乔响笑得桃枝斜逸，“我这么帅的脸，让你近距离欣赏欣赏，还不好啊？”
　　乔蕊无奈又纵容地笑了笑。
　　地下停车场公共区域，乔响从乔蕊手中接过车钥匙，开车去往餐厅。
　　“你真的，和我老板在一块儿了？”方才大堂处的对话，带来的冲击力，直到现在还持续在他脑海，“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我什么事儿都要和你汇报吗？”乔蕊懒声发问，“谈个恋爱而已，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了？谈恋爱可是大事儿！”
　　谈恋爱是大事儿。
　　但假恋爱又不是。
　　想到这里，乔蕊心里一阵郁结，连带着语气都低落下来，“我俩刚在一起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和别人说。”
　　乔响眼一挑：“所以我是第一个知道你俩谈恋爱的人吗？”
　　乔蕊琢磨几秒：“第二个。”
　　乔响瞬间炸毛：“第一个是谁？在你心里，那个人比我更重要吗？”
　　乔蕊转过头，面色冷淡：“第一个是沈明枝。”
　　乔响立马偃旗息鼓了，又有点儿委屈，“姐，我当时真后悔让你来南城。你看看，你就在南城待了半年，回来后就不怎么搭理我了，成天捧着只手机和明枝姐聊天。”他怨气深重，“我为了你考的南大，结果你倒好，也不怎么来学校看我，一到周末，就和明枝姐到处逛。到底她是你家人，还是我是你家人啊？”
　　“……”
　　乔蕊被他突如其来的委屈感给哽住。
　　正这时，手机震动，来了条新消息。
　　她解锁查看——来自沈明枝：【你弟没事儿吧？礼拜五约你吃饭看电影？他随便找个女的约会不行吗？非要粘着你？】
　　过了几秒：【你弟是不是姐宝女？】
　　“……”
　　沈明枝和乔响，这两人向来都恨不得对方消失在乔蕊的生命里。
　　乔蕊头疼欲裂，一边回沈明枝消息，一边又得安抚乔响：“都是家人，你是老天爷带给我的家人，沈明枝是我自己找的家人。”
　　乔响冷哼一声，“那我和沈明枝掉进水里你救水？”
　　乔蕊被烦的要命，双手环胸，眼睛一闭，无情又冷漠的回答：“你俩一起去死好了。”
　　……
　　和乔响吃过晚饭，二人嫌来回送麻烦，直接开车回乔蕊父母家。
　　父母家房子大，乔蕊的房间在三楼，隔壁房间，装修时说是婴儿房，结果半路被乔蕊改成乔响的房间。
　　乔响洋洋得意，“我觉得还是我重要，毕竟家里有我的房间，没有沈明枝的房间。”
　　乔蕊：“无聊。”
　　她懒洋洋挥了挥手，闪身进屋。
　　回屋洗漱后，躺在床上。
　　现代年轻人统一的睡前仪式感，玩手机。乔蕊也不例外。
　　几个社交软件都被她刷烂了，最后，回到微信。乔蕊用指甲戳着其中一个联系人的头像，手机屏幕都要敲出裂缝的时候，那个联系人陡然从屏幕中央，跳至首位。
　　贺司宸：【睡了没？】
　　乔蕊眨了眨眼，又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打字：【还没。】
　　贺司宸：【离十点还有十分钟。】
　　乔蕊：【？】
　　贺司宸：【聊会天？】
　　乔蕊：【可以。】
　　然后乔蕊就看到屏幕上多了一行字——【能够语音聊天吗，我想听听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