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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覃垂下头没说话,姜礼礼通过他那敞开两颗扣子的领日,看见了男人瘦削明显的锁骨。
她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即使她再迟钝,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颓丧的气息。
这些天,她的方方面面全部都是他做的,没有假手于人。
可就是这样,姜礼礼觉得更烦了,贺覃做的这一切像是一把无形的锁,直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告诉自已应该更绝情一些,不要因为这些事而心软,可她的心在看见贺覃瘦削的脸庞时,依旧微颤。
贺覃不是不喜欢她,相反的,他是很爱她。
这些天夜里,她都知道,男人会抱着她睡,可每次她醒来时他又走了,她明白,贺覃是怕她知道他晚上爬上来她的床。
她知道,贺覃也知道她知道。
成年人之间总有着莫名的默契,对有些事会做到心照不宣的沉默。
姜礼礼看着贺覃的眼眶慢慢变得通红,水雾渐起,最后直直地坠下一颗泪来。
“姜礼礼,别讨厌我好不好?”
他的肩膀开始颤动,姜礼礼的手被他握住,同样感知到了男人的颤抖。
他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哭腔浓重,啜泣不止。
姜礼礼坐在床上,看着他掉眼泪,听着他的哀求,心里沉重得似乎压了好几块大石头。
她好累啊,她又困了。
说实话,她并不讨厌贺覃,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很危险,她在潜意识里就认为自已该远离他。
之前处于危险之中的感觉让她很不适,可这些天下来,她也放松了,明白贺覃做不出杀了她那种事。
她知道自已对他还是有爱的,可她现在真的不想待在他身边了。
她想平平淡淡生活,想随时随地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而不是与他这个喜怒无常的人相伴。
男人总归是靠不住的,此一时对你好得不得了,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你,可彼一时他不爱你了,就恨不得把你的心肝掏出来。
姜礼礼不知道现在的贺覃是否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她不敢赌,她只有一条命。
比起爱,她觉得眼前的苟且才最为实在。
“我不讨厌你。”她说的是实话,她只是有些怕他罢了,厌倒是一分没有。
贺覃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了姜礼礼垂着眼睫,安静平淡的脸。
那张小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风轻云淡,说出的话让人辨不清真假。
心头才升起的喜悦犹如冷水浇头被扑灭,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恐慌。
他哽咽着开日,“我错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爱多想的人平时过得要比一般人更煎熬,尤其是在爱欲的浪潮里乘风破浪的人。
半个多月来,姜礼礼的淡漠和心底翻涌的爱意时刻折磨着他,他慌了神。
姜礼礼似乎真的不在乎他了。
比被姜礼礼厌恶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姜礼礼不在乎他。
至少讨厌他,他还能在她心里留个影子。
贺覃面上泪落得更厉害了,声音都开始发抖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对你…对不起……”
他终究是贪心过了头,姜礼礼不是他母亲那样的人,他也不是他父亲那样的人,他始终是做不到他父亲那样狠,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姜礼礼受苦,可他的父亲是个合格的猎人,够狠辣够淡漠,面对他母亲十几年的排斥也依旧面不改色,在看着心爱之人自残时也丝毫不动摇。
他的母亲在笼子里十几年,耗尽心血依旧没能获得自由,她刚烈地用了好些手段,他依旧还记得当年在她手腕处那两道增生的疤。
可最终还是没能脱离那个人的手掌心,她恨她怨,可这样也好过姜礼礼此刻的无所谓。
仿佛世间所有事物都激不起她的兴趣,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畏惧。
没有任何东西能在她心里存留,哪怕一瞬间。
贺覃看着姜礼礼日益衰败,仿佛连心都跟着一起死去的模样,他终于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已当时贪念上头,才一步错,步步错,两个人才落得今天这个局面。
他总想着,要是当时自已不贪心,乖乖做个温柔男友,那他们肯定比现在幸福一百倍。
姜礼礼像是被摘下的花,离了根,即便他倾注了漫天的爱意,也依旧阻止不了她的凋零。
他泣不成声,姜礼礼心湖似被投入一颗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贺覃真的觉得自已做错了吗?
姜礼礼不知道,也许他现在的模样只是装出来想让她心软的假面,可不得不说,男人这一招确实好用。
她也确实心软了,可她此刻却有些累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姜礼礼眼皮发沉,她想睡觉,想一觉睡去不醒来。
她看到男人哭泣的脸,依旧心疼,甚至更甚。
她明白,自已依旧爱他,只是逃不开,她不想被拴住这里,可即便她被放出笼,也振翅飞翔不了。
有时候姜礼礼觉得自已就像鸵鸟一样,遇见解决不了的事,总想把头埋起来。
只要看不到,就可以当做这件事不存在了。
或者说,她更想成为一只蜗牛,即使一辈子要背负那么重的壳她也甘之如饴,一遇见烦心事她便躲起来,龟缩着。
她就是一个胆小鬼,遇见事总想着躲过去。
姜礼礼不清楚自已对贺覃的感情有多深,也不明白自已对他的感情究竟纯不纯粹,她怕自已只是对这个初恋有着滤镜。
贺覃手段了得,若他存了心不放她走,即便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没用,她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所以她说自已原谅他了,她也似乎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她只是有些怕,怕他失控对自已做些什么罢了。
至于三楼那些照片她却没觉得有多恶心,她更多是对变态扭曲的贺覃的恐惧。
可这些天,男人似乎又变回来以前她喜欢的温柔模样,现在又落泪哀求着她。
很多东西变了 很多东西又没变,她是个笨脑袋,想不通很多事,也不愿花力气去深究,有时候人需要活得糊涂一点。
“贺覃,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我只是有些累了。”姜礼礼觉得从尾椎骨升起一股倦意,她的手指都有些抬不起来了。
男人止住了泪,抽抽搭搭地望向她,湿漉漉的眼睛和下塌的肩膀让他看起来就像一直摇尾乞怜的小狗。
“我先先睡一觉,等睡醒了我们再好好谈谈怎么样?”姜礼礼话音越来越低,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贺覃点了点头,“好,那等你醒了我们再谈。”
话语中带着细密的惊喜,他轻柔地扶姜礼礼躺下,替她掖好被角。
“睡吧。”
姜礼礼彻底闭上了眼,她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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