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士府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翌日天明,下人从废墟中抬出一具看不清面目的焦尸。
失去爱妻的进士老爷抱着焦尸嚎啕大哭。
随后更是三天三夜不曾进食水,誓要与爱妻阴间再聚,得续良缘。
如此真情实意上达天听,太后彼时正为爱女昌平公主择选驸马,听说此事之后,昌平公主心中小鹿乱撞。
谁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个专情的好男子呢。
太后也是同样的想法。
宫中透露出的消息传进府中的时候,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当朝驸马是可以参政的,有了皇家做靠山,加官晋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谁知,痛失爱妻的进士老爷却拒绝了。
一言,身居地位配不上公主的高贵身份。
二言,爱妻刚去,自己的内心实在容不下第二人。
原本百姓都以为进士老爷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此后必定仕途不顺。
没想,昌平公主得知此事,非但没有怪罪进士老爷,反倒被他的痴情所感动,甚至愿意等下去。
很快,此事传为美谈。
大家都在歌颂进士老爷的痴情和昌平公主的善解人意,反倒是那个已经化为黄土的原配嫡妻彻彻底底成为一个牵线搭桥的工具人。
三年后,已经成为户部尚书的进士老爷终于被昌平公主的温柔善良打动,在太后面前磕头认错,悔恨自己当初的不知好歹,竟让公主无怨无悔等了自己这么多年。
如今,户部尚书知错能改,只希望太后将爱女嫁予自己为妻。
此生余下的岁月定当散尽妾室,只爱公主一人。
太后大喜,亲自为二人筹备婚事。
而已经化为鬼魂的魏仪容,再怒再恨,也根本没办法。
如今那人已经身居高位,日日同皇室中人来往,她一普通小鬼根本无可奈何。
更令她生气的是,疼爱自己的父亲被那人对自己的深情所感动,赠送了大半身家给那人,助他仕途更进一步。
“气死我了,那个贱男人借刀杀人弄死老娘还不算,死后还要伪装深情,喝老娘的血!那个公主也是个瞎眼的,贱男人明面上说为她散尽妾室,私底下不知道养了多少个外室,就她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蠢货!和老娘当初一样蠢!”
越说越气愤,魏仪容甚至往地上吐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
惹得江穗下意识后退一步。
魏仪容注意到自己粗鲁的行为尴尬一笑:“嘿嘿,这几百年啥日子都过过,偶尔也会染上些坏习惯,望大师不要见怪。”
江穗淡淡摇头,这会儿江穗已经褪去起床气,整个人不似之前淡漠,看上去好交流了很多,魏仪容自然没那么害怕了。
魏仪容的确可怜,但她又的的确确做了坏事。
那十五个被她抓来成亲的男人何尝不无辜。
魏仪容面上带了羞愧,她死得憋气,死后看见害死自己的人步步高升,自己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索性破罐子破摔,也想尝尝被异性环绕的感觉。
只是,以往那些年她力量弱小,躲避其他强大的鬼物还来不及,更别提干坏事了。
最近好不容易成长起来,刚绑了十几个男人回来,想要享受一下,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被江穗困住了。
“我错了!大师!嘤嘤嘤。”
魏仪容痛哭起来,边哭边看江穗,见江穗没有丝毫动容,哭得更大声了。
“嘤嘤嘤。”
“呜呜!”
江穗任她自由发挥,等魏仪容累了,装不下去的时候,江穗开口了。
“你的确可怜,也的确有错,不过好在你身上并无冤魂,生前也乐善好施,功过相抵。我可以送你轮回。”
魏仪容:“!”
可以不灰飞烟灭自然是好事,可魏仪容并不想去投胎,她看了一眼在旁边看热闹的齐百道:“我可以像他那样留在人间吗?”
江穗还没发话,齐百道不情愿了:“我生前功德加身,死后才可以留在这里,你抓活人结阴亲,多损阴德,哪里能和我比。”
齐百道一眼就看出魏仪容不好对付,为了以后的日子能清静些,果断插刀。
行善事,积阴德,是他生前的习惯。
如今都死了几百年了,他彻底放飞自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魏仪容仔细看了齐百道一眼,道:“你幼年时饥寒交迫,曾晕倒街头,是路过的富户送你去医馆,并赠予你食物衣服,后来你更是留在医馆,成为一代名医。你知道那个帮助你的人是谁吗?”
齐百道一愣,他发迹后曾多次寻找当初的恩人,只是恩人做事不留名,他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没有完成心愿。
难不成,当年的恩人竟是……
“恩人?”齐百道试探开口道。
谁知魏仪容摇了摇头:“不是我。”
齐百道一口气噎住了,忽然间想骂人。
好家伙,白激动了。
“自然不是我,可是我认识当初救你的人,我们的鬼生一起患难过,是极好的姐妹,你报答我和报答她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齐百道头一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人,救命之恩也想替别人领。可魏仪容是近些年来唯一知道恩人消息的鬼,齐百道也不敢得罪了她。
“我那恩人……”
魏仪容摆摆手,已经褪去嫁衣换上普通古装的她格外素净:“早就灰飞烟灭了。你做鬼多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齐百道张口无言,他自然明白,只是还不死心而已。
没等齐百道从悲伤的心情中回转过来,魏仪容就厚脸皮地凑到他身边:“以后咱俩就是同事了,多多关照哈。”
齐百道瞥了她一眼:“谁和你是同事。”
嘴上这么说着,齐百道态度还是好了些,这多多少少受到了魏仪容话中内容的影响。
与改变他一生的人同患难过,他多少宽容了些。
江穗注意到魏仪容身上很干净,无论生前生后都没有沾染人命。
便道:“如你所愿,不过你须得帮我做一件事。”
魏仪容大呼:“好的好的。”
说着央求江穗给她烧点冥器,自她父亲年老过世后,已经没人记着她了,自然,收到的香火也早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