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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辰明:“局部解剖学。”
“解剖学……”方丹丹的声音低了下去,又在床上打了个滚,“就是那个系统解剖学之后,更变态的局部解剖学么……我当初为什么要学医……”
祝晴边卸妆边问:“所以,那是为什么呢?”
方丹丹假惺惺的吸吸鼻子,“还不是因为年少不懂事,被各种医学偶像剧洗脑了。谁知道,一入医学深似海,从此欧巴是路人。你呢?”
“我啊,盲目跟风呗,当时报志愿的时候,身边人都疯狂安利,现在想想——”祝晴顿了下,又按了一泵卸妆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方丹丹“噗嗤”笑出声,又转头问邱辰明,“柠柠,你呢?”
“我爸爸是医生。”
“哇哦,那你也算女承父业啦。”
“算是吧。”
邱辰明忽然在想,梁晴雪呢?他为什么学医。
点开手机,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那句不着调的话上。邱辰明当时没回,下午接到晏老太太的电话,才知道是晏老太太喊她回来吃晚饭,说是家里新请了一个从苏市来的厨师。
因为明天要上课,邱辰明答应老太太,周末的时候回去吃饭。
医学生的日常枯燥又无聊。
京大临床医学这学期的专业课加公共课一共十门,邱辰明每天除了上课和做实验,就是练习舞蹈基本功。
她的脚伤还没有完全好,不能做太大的动作,每天只在宿舍做一些基础练习,方丹丹每每看到她劈叉压腿,都会惊叹她惊人的柔软度。
周六傍晚,邱辰明回晏家看望晏老太太。
晚饭过后,一老一小正坐在客厅里聊天,胡杨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看到坐在沙发里的邱辰明,还微微有点意外。
“大胡?你这是……”晏老太太起身,“你来也不和奶奶说一声,吃过晚饭了吗?我让李嫂再给你烧两个菜。”
“不了,奶奶,我帮析哥来取个东西,等下还要去火车站接人。”胡杨几步跑上楼,没了人影。
晏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忙,他自己不着家就算了,连带着大胡几个也跟着瞎忙。早知道这样,当初我是怎么也不会同意他学医的。”
邱辰明咬咬唇,问出了心中的好奇,“梁晴雪哥为什么会学医呀?”
“因为他妈妈。”晏老太太清明的眸子里有一瞬的哀色,显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原来是这个原因。
邱辰明沉默下来,没有追问。
“登登登”的脚步声自楼梯上响起,胡杨又火急火燎地下来,手里拎着三个大袋子,纸袋的绳子突然脱扣,一地的洗漱用品从楼梯上滚落下来。
“这是……”晏老太太诧异。
邱辰明连忙跑过去,帮着胡杨一起捡。
“有个病人今晚上到京市,析哥让我带些东西去医院。”胡杨一边将东西捡进袋子里,一边解释道。
晏老太太皱眉,“病人住院,他怎么还负责张罗这些东西。”
零零散散一地,连一次性拖鞋都有好几双。
“这个病人情况特殊,我回头再跟您解释。”胡杨有点急,差点把另一侧的带子也抽脱。
“我帮你拎到车里去吧。”邱辰明拿过胡杨手中的纸袋,抱在怀里。她顿了下,又问:“是不是医疗援助项目的病人?”
胡杨微讶,“你知道?”
邱辰明点头,她上次听梁晴雪说过。如果综合会诊的结果乐观,病人会在年后来京市做一个更全面的检查。
现在看来,一切应该还算顺利,那他之前的心血也算没有白费。
邱辰明犹豫了一瞬,开口问胡杨,“胡杨哥,我想和你一起去接人,方便吗?”
她抱紧怀里的袋子。
胡杨对乖软的女孩子完全没有抵抗力,又想到自己人粗,带着邱辰明一起去,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他点头,“行。”
傍晚时分,正是京市一天中最堵的时候,即便不是下班晚高峰,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堵车已经常态化。
车子挪不动,胡杨有些烦躁地降下车窗,身后的车不停的按喇叭,胡杨探出头,语气暴躁:“没他妈看见堵车吗?按尼玛按!”
邱辰明没想到胡杨还是个暴躁哥,她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应该来得及。
片刻,车子终于开始缓缓移动,胡杨仍旧骂骂咧咧。邱辰明坐在副驾驶,犹豫着要聊点什么,才不会给这位有“路怒症”的司机火上浇油。
胡杨大约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妥,?腆地笑了下,“辰明妹妹,对不住啊,刚才没把你吓着吧?”
邱辰明摇头,“没关系。”
“我这人脾气不好,析哥也老说我。”胡杨嘿嘿一笑,提起梁晴雪,还莫名有点骄傲。
邱辰明知道桑鹊、孙非遥是和梁晴雪一起长大的,关于胡杨,桑鹊那天没说。
“胡杨哥,你和梁晴雪也是一起长大的吗?”
胡杨把着方向盘,有些自嘲地笑了下,“我哪有那个金汤匙的命。”
他朝后视镜里看了眼,“我老家在西北,家里穷,孩子也多,我高中没念完就出来打工了。”
车子转入另一条大路,路况转好,速度起来了,胡杨也不烦躁了,不疾不徐地给邱辰明说他和梁晴雪的事情。
“我认识析哥的时候,他才高二,一个人单挑七八个小混混。我一个从小打架长大的,眼睛都看直了。”
“他……还打架?”
“昂,那群孙子欺负晏楠,析哥当然要往死里揍他们。”
“晏楠?”
胡杨微顿,车子里有片刻的安静。好半天,胡杨才开口,声音也低了下去,“析哥的弟弟,后来……”
胡杨哽了下:“没了。”
邱辰明微怔。
没了……太过触景伤情的话题,邱辰明不敢再问。
至于弟弟,她记得梁晴雪说过,他妈妈就只有他一个儿子,那这个弟弟又是……
胡杨显然也不想再提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只继续道:“后来和析哥认识了,熟了,才发现他这人和这京圈里的那些个公子哥儿不一样。他托人给我找了个学校,让我念书,还借给我学费。”
胡杨笑了声,声气爽朗,“说实话,没有他梁晴雪,也就没有今天的胡杨。我大胡这辈子,就服他一个。”
邱辰明被胡杨的笑声感染,大致能理解他们男人之间这种惺惺相惜的感情。
原来梁晴雪还有这样的一面,她从来不知道的一面。
车子抵达火车站的时候,从青市开往京市的火车还没进站。
胡杨给对方打了个电话,言辞客气,只说他已经等在出站口了,让他们放心。
挂断电话,胡杨又叹了口气,“从岳平村到京市,居然走了六天。”
邱辰明微微皱眉,“岳平村?”
“嗯,阿布叔的老家。”想到邱辰明还不知道阿布是谁,胡杨又解释道:“析哥让我接的人,一个老伯,叫阿布,带着他儿子,从老家岳平村到这儿,板车转拖拉机,转大巴又转火车,折腾了六天,他儿子还有肺病。”
邱辰明沉默。
一个小时后,邱辰明见到了这对从大山里来的父子。
父亲阿布年过六旬,瘦骨嶙峋,因为常年劳作,皮肤呈现出粗糙的古铜色,但精神头很好。
儿子看起来就要糟糕一些,和邱辰明他们说了没几句话,不停的咳嗽。
他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告诉邱辰明,他叫木古。
胡杨载着几人一路往京大附属医院驶去。路上,阿布叔连连道谢,提起梁晴雪,苍老的脸上更是堆满了笑纹,“这次木古能上京市来看病,多亏了小晏医生。”
胡杨笑笑,“哪的话,是您爷俩命里有福气,您放心,这边的医疗条件比青市要好得多,木古的病一定能治好。”
阿布叔点点头,有些欣慰,浑浊的眸子里闪着泪光。
住院的整套手续是胡杨帮着办的,邱辰明将梁晴雪准备的东西交到阿布叔手上,老人家连连称谢,“小晏医生是个大好人,是我和木古的救命恩人。”
安顿好阿布叔和木古,邱辰明走出病房,看到站在走廊尽头的胡杨。
他手里捏着烟,想抽,但又知道这是医院,便只放在鼻尖闻了闻,过过干瘾。
邱辰明周上前,往病房看了眼,“胡杨哥,木古的病……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这一路上,邱辰明隐隐有种感觉,胡杨对阿布叔和木古隐瞒了一些事情。尤其是老人家每次提起梁晴雪,胡杨的表情就有些微滞。
“也没什么,析哥不让我乱说。”胡杨冷下眉眼,“就……木古的病,医疗援助项目那边,没通过。”
“没通过?”
“嗯,说是他们填报的资料不齐全,不符合援助要求。”说到这事,胡杨彻底冷了脸。他本就生得粗犷,眼下不说话,更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邱辰明抿唇。
如果援助项目没通过,阿布叔他们又怎么来了京市呢?
“他妈的,一定是许菁那女的在搞鬼。仗着她爹是医疗基金的大股东,居然在人命关天这种事情上较真。”胡杨烦躁地撸了下头,瞥见身侧安静的邱辰明,有点尴尬,慢慢地收敛身上的戾气。
“算了。”胡杨吐了口浊气,“确实也是资料有问题,基金那边没过,是咱们自己理亏。”
邱辰明也大致听明白了,“可是,既然没有得到医疗基金的援助,阿布叔和木古怎么还是来了呢?”
胡杨顿了顿,他这人藏不住话。
“析哥……他自己出的钱。”
原来是这样。
告别胡杨,邱辰明一个人来到儿科住院部。
晏老太太说,梁晴雪最近在儿科实习。
邱辰明刚刚走进住院大楼,迎面就碰到了一个熟人。
上次加了她微信的小护士周燕。
周燕时不时在微信上问邱辰明一些舞蹈动作的练习方法,一回生两回熟,两人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看见邱辰明,周燕笑眯眯地迎上来,“你来找小晏医生啊?”
“嗯。”邱辰明点头。
周燕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应该是在九楼的办公室休息,你上去往右手边的最里面走,问儿科冯主任的办公室。”
“好,谢谢小周姐。”
又和周燕寒暄了几乎,邱辰明乘着电梯上了九楼,问了赵医生的办公室,一路找过去。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压着一个薄薄的缝,邱辰明刚刚停在门口,就听见一个女声从里面传出来。
“梁晴雪,你就非要把事情弄得这么难看吗?”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像是那晚在别墅区,和梁晴雪闹分手的那个女生。
邱辰明对她有点印象,好像是叫——许菁。
作者有话说:
明人不说暗话,明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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