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
不同于其他宫殿的死气沉沉，这座宫殿以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壁为灯，珍珠宝石为帘幕，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用银线绣着梨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床上躺着沈清梨，准确来说，是沈清梨的尸体。
沈清梨生前在魔宫从未住过这么好的房间，以往不是住牢房，就是黑漆漆的偏殿，她生前也从未受过善待，不是被绑就是被虐，死后却被人视作珍宝。
魔医们几宿没合眼了，魔尊正一脸阴翳地站在一旁，看着魔医绞尽脑汁地施救。
一位魔医战战兢兢地下跪道：“尊上，沈仙尊她……回天乏术。”
叶寒秋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
“她没有受一点内伤，外伤已经处理了，手也接好了，怎么可能突然就……？”
魔医道：“沈仙尊的灵魂已经不在了，留下的不过是个躯壳。”
叶寒秋一把揪住魔医的领子，怒道：“什么叫灵魂不在了？她的灵魂去哪了？”
魔医颤巍巍道：“有一句话叫‘哀默大于心死’，沈仙尊可能是心灰意冷，自毁神魂。”
“自毁神魂。”叶寒秋突然大笑起来，“好，好得很。”
他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尸体道：“沈清梨，你就是死了也别想逃离我，等我把你的魂魄找回来，永生永世囚禁在我身边，生生世世，我都要和你不死不休！”
……
“癫公。”沈清梨言简意赅地点评道。“你让我看这癫公干嘛？晦气！”
【系统关心道：宿主，您现在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好得很，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系统：……好吧，那么宿主，我们现在开启时光回溯吧。】
沈清梨无语道：“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还能重开？我要知道能重开，至于那么真情实感吗？”
【系统：这是小世界中心的临时决定，以前是不能时光回溯的。】
沈清梨：“……行吧，这次穿到什么时候？”
【系统：随机。】
沈清梨直接摆烂：“我不重开了，弄死我吧。”
【系统：宿主不要自暴自弃，按照规则，这次时光回溯的时间是要早于上次的，那么现在开启时光回溯，祝您一切顺利。】
沈清梨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屏幕开启倒计时。
5、4、3、2、1
时光回溯，成功。
沈清梨睁眼，入目便是青色的纱帐，耳边传来风铃的脆响，古朴典雅的室内飘着淡淡的梨香。
沈清梨缓缓下床，走到窗边，一股寒风呼啸而来，沈清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室外冰天雪地，室内温暖如春。
沈清梨刚打算放下窗棂，却突然看到一抹灰色的身影，她的手开始不自觉颤抖。
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只穿了一袭单薄的外衣，跪在这漫天大雪中，雪落了满头满身，他小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肤皆被冻的通红。
即使这般狼狈，沈清梨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叶寒秋，这个让她刻入骨髓的名字，即使重活一次，即使地位倒置，他带给她的阴影依然挥之不去。
沈清梨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了出去，霜寒在一瞬间被召唤出来，直直地朝着叶寒秋刺去，明明距离心口只差一寸，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弹回去。
【系统：宿主，你在干什么？】
沈清梨没理系统，第二次持剑刺了上去，却再一次被自己的剑气反弹，踉跄退了几步才站稳。
【系统出声提醒道：宿主，男主是小世界中心，也是小世界总能源的核心，他不能死，也不会死。】
沈清梨没有放弃，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十次。
直到霜寒脱手，直到沈清梨跌坐在地，也没能杀了叶寒秋。
【系统：宿主，你冷静一点，这一世的叶寒秋跟上一世不一样，这一世的他未经雕琢，还是一张白纸，他可以随你心意，变成你想要的任何模样。】
沈清梨脱力地瘫在地上，“你不是说，他的命运轨迹已经被安排好了，只能顺着既定的轨迹走下去？”
【系统：那是时光回溯以前，每一次时光回溯，命运轨迹都会发生改变。现在一切都尚未发生，还有机会去修正。】
沈清梨自嘲地笑了笑，“我能改变什么？”
上一世的惨痛仿佛还历历在目，萧云尘自爆而死，十大宗门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自己惹怒了叶寒秋。
【系统：宿主，其实上一世如果你没有执意去杀叶寒秋，结局也不会那么惨烈，他本来真的不打算杀光十大宗门的。】
沈清梨冷笑一声，“所以我凭什么相信他？他有哪点值得我去相信？值得我用那么多人的命去赌？我问过他的，他亲口承认要杀了所有人。”
【系统：他只是在试探你。】
沈清梨怒道：“哦，人命的事是可以拿来试探的？他懂什么是敬畏生命吗？他这样的人，永远都不配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
系统无话可说，只好闭嘴。
沈清梨立于疾风骤雪中，冷眼看着叶寒秋因极度寒冷而意识涣散，他的睫毛上已结了一层霜雪，身体微微发颤，却还是保持着端正跪立的姿势。
她忽然想起叶寒秋曾问她，“师尊当年罚弟子只穿一袭单衣跪在冰天雪地中时，可曾想到过今天？”
当时木已成舟，一切都无法改变，可是现在一切还尚未发生，她当真要和当年的沈清梨一样，残忍的对待曾赤诚过的一颗心？
可是这样赤诚的一颗心，以后会是所有灾难的根源，沈清梨从来都不相信，一个人是可以轻易改变的。
本性难移，本该如此。
意识朦胧间叶寒秋看到那个自己敬之如神明般的仙人，解下身上的狐绒大氅，披在了自己身上，被冻僵的身体久违地感受到了温暖。
神明开口了，声音清冷空灵。
“别跪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