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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启昭剥虾速度很快,碗里很快就堆起来一座小山,但她不想吃了,本来晚餐就吃了七分饱,剩下三分也没多少量,于是都夹了递陆启昭嘴边。
  “良心发现了?”他看她的眼神居然有种“我养的女儿终于学会尽孝了”的意味,惹得她挺烦。
  她喝着奶茶实话实说:“辣。”
  虾是好吃,可这辣味后劲也足,层层递进,不知不觉就窜到头顶了。
  陆启昭一边笑一边看着她又是捂嘴,又是扇风。
  承受能力的边缘试探了,龙虾几乎是越吃越辣,她感觉像在火山上似的,脸颊发烫,额头也在冒汗。
  陆启昭瞥她两眼,剥虾的手没停下。
  她把他放下来的那颗虾喂回他嘴里:“京北人都这么能吃辣?”
  他双手搭桌边,挺轻松:“是有点辣。”
  可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她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还吃吗?”
  “不吃了。”
  她抽出一张纸贴在满是汗的额头上,眼睛也起雾了,吸吸鼻子,被陆启昭多看了两眼。
  她一口气吸了半瓶,含着冰水解辣,用手捂住了通红的半张脸露出的一双眼睛里还有被刺激出来的眼泪,就跟动画片里可怜巴巴的仓鼠一模一样。
  “还辣?”
  她点头,迫切地希望冰水能够将舌头上的辣味麻痹。
  陆启昭压根不是关心她辣不辣,就是笑她:“就这样你还闹着吃什么麻小?”
  她用眼睛“绞杀”他,但是因为是“仓鼠”所以没有任何威胁力,只是愤怒瞪大眼睛的“仓鼠”而已。
  他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腮帮子,瞬间她把那口水吞了下去。
  “陆启昭你无不无聊?”
  “不无聊啊。”
  她抬腿想踢他,结果他腿一开一合,把她反制住了。
  她尝试把腿抽回来,只能感受到他腿上的肌肉发力,不给逃脱机会。
  “还吃不吃了?”
  “你自己吃吃看,这一半吃下去你要是觉得不辣我跟你姓。”
  他眼神突然暧昧起来,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
  她反应过来了,另一条腿也凑过去踹他,这次成功踹到他小腿了。
  他受她一记踹脸色都没变一下,就跟她被拉面挠一下似的,去拆第二副手套:“这赌我怎么也不亏。”
  她还想踹第二下的,但是刚被冰水压下去的辣劲儿又跟冰面破裂似的蔓延开,她又含着第二口水,瞪着陆启昭吃。
  他吃相一看就是家教极好,剥虾时慢条斯理,又透着一股手起刀落的干脆,咀嚼也不发出声音,气定神闲。
  她真挺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能吃辣?京北不是都吃咸?”
  “都能吃一点。”他拈着虾肉喂她嘴边,“你倒是挺合格的港城人。”
  “你地域歧视?”
  “哪儿敢啊。”
  她接着逗着拉面玩了一会儿,等陆启昭把剩下的虾都给吃了,催他赶紧去洗个澡睡觉。
  可她都躺下半天了,也没见陆启昭出来,这让她又想起下午在车库里遇到他的时候,看到的那双眼睛。还是第一次看到像是笼罩着一层阴霾的陆启昭。
  她刚放下手机,陆启昭已经从浴室出来了,四目相对之后,他清了清嗓子。
  “还不睡?明天没通告?”
  “明天飞首尔,有个颁奖礼。”
  “回来是飞哪?”
  “回来在星城有跨年晚会,然后再去琼州了。”年底了,行程格外密集。
  “到时候去星城接你,一起去琼州。”
  床的一侧下沉,他掀开被子躺进来,手臂自然地穿过她腰侧的空隙揽过来,让她后背贴上他的胸口,整个裹住。
  她往后仰了一点点,对上他的视线:“你也去琼州?”
  “思源的外公过寿,他们在那天订婚。”
  微信上廖佳薇跟她提过这个事情,两家对这桩婚事都很满意,也是邱思源的爸爸提出来在外公的生日宴上让两个人先订个婚,双喜临门。
  苏家和陆家多年世交,到时候陆家肯定也在宾客之列。这种场合,应该孟钰也会到场。
  他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没空?”
  “有。”
  恰好今年的VENUS慈善夜就在琼州举行,她可以在结束之后直接入住苏家在天海湾的酒店。司瑜也给她空出了那几天的假期,让她能在魔鬼行程之后喘口气。
  陷入黑暗的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像是有一张无形的隔音网如同窗帘一样密不透风地笼罩在这个房间tຊ里。
  她以为陆启昭睡着了,往床边挪了一点,结果他在被子下的那只手用力收拢,将她压回来。
  月亮被蓄势待发的云团挡住了光芒,仿佛一团棉花球做的吊灯,连同星子也淹没不见了,窗帘慢慢合拢,让屋内更加不见光亮,感官里除了薄被下温暖的躯体以外,只剩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身上混合着的冷调木质香残留的玫瑰香。
  一大早她闹钟就响了,陆启昭和她一块起床的,吃早餐的时候他又提到了陶锐。
  “你多久回来?”
  “大概三四天吧,就一个颁奖礼。”还跟林恩娜她们聚餐,顺便做几个皮肤项目,年底的通告多,最多的就是红毯,媒体最爱比美,高清摄像头下哪怕是一点点皮肤下垂,都会被放大成法令纹、木偶纹,被编排。
  “除了工作,其他的人不要见,早点回来。”
  “其他人?”
  “刚郭畅说,姓陶的也在首尔。”
  “他说在南韩,也没说在首尔。”
  “他就是在首尔。”
  她顿了片刻:“郭畅说他是从南边来的,跟你应该没什么交集,你怎么这么讨厌他?”这都是第二次,陆启昭提醒她不要见他了。
  “南边北边能离得有多远?现在从京北飞海城也才三四个小时。”
  “他招你惹你了?”
  “他之后可能会招惹你。”
  “我?”
  “你别理他就行,让保镖跟紧点。”
  “你说得他好像很可怕。”
  他点头:“确实,精神病犯了的时候,他也无差别伤人。”
  “那他家还不把他送医院?”
  “他家指着他当摇钱树。”
  “他?”她不觉得陶锐有什么摇钱树的气质,一个还在读书的大学生而已,好像读的还是导演专业,和他家的服装产业八杆子打不着。
  “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
  明明之前陆启昭在郭畅面前表现出来的是对陶锐全然不知——可之前郭畅说过,陶家背后是靠着宏远陆家的,外人都这么清楚的事情,陆启昭这么精明的一个人,娱乐圈的关系网都不动声色地被他记在脑海里脉络清晰,自己家的版图不可能不了解。
  她想起来,之前孟钰想要介绍给自己的那个人也姓陶,但肯定不是陶锐,那个人的长相太过普通,沈南桑看过一眼之后都不能记住,但两人之间,或许有一定的关系。
  这次京北到仁川机场的行程是公开的,傍晚她穿着衬衫戴着帽子在仁川机场入境的视频和图片就屠版了微博,面对闪光灯眼睛也不多眨一下,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回应记者们的鞠躬也是快速地,闪过了接机区。
  “呀呀呀,是谁啊?”商务车后座坐着两个人,一个舒适地翘着二郎腿揶揄她,“原来是沈大歌手来了,还不叫姐姐?”
  她也就笑了一秒钟,听到她后半句时不屑地反问:“大三个月也要叫姐姐?”说着,跳上车。
  “我们都不同年了,肯定要叫姐姐啊。没有礼貌。”
  “我们那儿没这规矩。”
  她跟林恩娜就没少因为这个吵架,从出道前集中训练那一年到现在,八九年了。
  孙孝英习以为常地看她们闹,虽然是笑着的,可是脸色很差,比她这个病刚好的人脸色更为苍白。
  不用问,她也能猜得到是跟她那个纹身师男朋友又吵架了。
  从沈南桑的15岁到现在,十年的朝夕相处,递盘子,夹菜都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了,林恩娜说话的时候喜欢靠在旁边的人肩膀上,但如果是沈南桑,两个人必定是要吵架的,总是吵到有人让两个人滚出去才罢休。
  她最近胖了一点,为了上镜好看,所以也不能多吃,大部分时间都在啃生菜,饿得前胸贴后背再去练习室彩排。
  定行程的时候,海棠姐说领个奖就行了,结果最近《青春秀》剪辑里,沈南桑太直白的批评让很多选手的粉丝颇有微词,于是主办方提出让组合最后合体演出一次的请求时,RQ和司瑜都同意了。
  苦了沈南桑。
  她并不擅长跳舞,15岁之前练习的只有乐器和乐理知识,后来基本功一直落于人后,最终以主唱的身份出道,但每一次回归新舞蹈都学得比别人慢,忘得比别人快,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
  全孝英每天都陪她在练习室待到凌晨。
  一直到颁奖礼当天,她心态反而放松了,完成表演然后拿奖。
  夜里陆启昭打视频过来,他一边把拉面因为吃罐头弄歪的圣诞帽扶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今天平安夜,吃苹果了吗?”
  这几天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的圣诞装饰,她有点审美疲劳,回答得很敷衍:“没吃。”
  “累了?”
  “有点儿,很久没这么累了。”
  “明天几点落地?”
  “哦……应该是七八点了吧。”她随手抓了个pad来看自己的行程表,“你已经到星城了?”
  “暂时还没,有事情要处理,可能比你晚一天。”
  “哦……什么事儿?”
  他大概觉得沈南桑难得关心一次这些事情,挑眉:“办离职交接。”
  “嗯?你离职了?”
  “哦,我想休个假,他们非不批,我就离职了。”
  她明显不信:“骗小孩儿呢?”
  到陆启昭这个职级,离职至少提前一两个月让公司有挑选接班人和交接的时间。为了休假这种理由就更不可信了。
  “老板嫌我干得不好,让我滚回去继承家产。”
  最后四个字像是突然从头顶浇下来的一罐雪碧,她立时间振作了:“你要回宏远上班了?”
  “嗯。”他往后仰,一只手撑在了地板上,深绿色圆领毛衣领口很松,被拉面的爪子勾住一扯,露出了锁骨。他低头笑,握住猫爪帮它解开缠绕的线头,顺便回答她问题,“本来就是答应Willman帮他整治这边派系斗争严重的管理层,现在差不多了,陆启棠要照顾老婆孩子,就差把股份全转我名下求我了。”
  他抬头,她才像是触电一样收回自己的视线。这才想起这几天司瑜也和她说过,产检发现一些问题暂时不宜操劳,要将工作移交一段时间。
  第二天林恩娜就跑她床上来闹她醒来,直接横着躺在她腿上要把她压醒,沈南桑踢不得打不到,也彻底没了睡意,直接坐起来跟她打了一架,鸡飞狗跳的一个中午。
  林恩娜最后压她背上以示胜利,凶巴巴地问她:“不是你让我带你去纹身的吗,你自己忘记了!”
  “那也不用这么早吧。”
  “不早了,吃个饭到那里人家都要打烊了。”
  “是孝英姐男朋友那里?”
  “当然不是,我很讨厌他。”
  她们吃完饭,林恩娜就自作主张骑自行车带她过去,离得不远,就是中途沈南桑差点掉下去两次,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林恩娜骂沈南桑脑子笨不会骑车,沈南桑怪她馊主意非要骑单车。
  这家工作室就在一个小巷子的二楼,窄而陡的木质楼梯被她们两个较劲似的踩得很响。
  林恩娜“吱呀”一声推开了木门,将口罩摘下来,熟稔地跟电脑前的两个人打招呼:“妍雨呢?”
  “在里面呢。”
  里间有机器运作的“嗡嗡”响声,时断时续,应该是纹身师在调整线条。
  “想好要做什么图了吗?”
  沈南桑从墙上的照片回过神来:“有,要发给你吗?”
  坐在电脑前的男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抬下巴:“发给恩娜,我得准备一下。”
  这人连下巴都有纹身。
  林恩娜刚收到沈南桑的信息,一个金色短发女孩子就从里间出来了,手臂和锁骨都有纹身,就像藤蔓一样,和她清秀的长相有反差。
  摘掉手套,妍雨和恩娜打了声招呼,又和沈南桑笑了笑,挺可爱,看起来一点也不酷:“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过来。”
  “不是,今天晚上还要去济州岛,明天有拍摄。”林恩娜跟她们很熟,说话都是用的平语,“照片已经发送了,先帮她调整一下吧。”
  有个男人倒了杯水给南桑,提醒她可以先坐下,随意看看。
  “很特别呢,要纹在哪里呢?”妍雨打开图问她,因为是朋友的朋友,所以说话很亲昵,眉眼弯弯的。
  “手臂,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臂内侧,偏上的位置,“不需要太大了。”
  “啊,OK,就是线条是彩色会比较麻烦。”妍雨笑着给她用双手比出一块粉饼大小,“这样可以吗?不会太大影响你的造型。”
  “嗯。”
  这时一个男人从刚才妍雨工作的房间里走出来,一边整理这自己的外套,一边问“多久可以洗澡”,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恩娜和沈南桑,立刻换上了惊喜的表情:“你也在这里?”
  带来的保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房间的三个角落,严肃地仰着下巴,随时都是备战状态。
  “你……”
  “我是被人推荐过来的,马tຊ上要毕业所以想着纹一个小纹身当纪念。”陶锐像另一只金毛,朝她摇着尾巴,“我们可真有缘分。”
  林恩娜有点傻了,她听不懂,但是看得出陶锐在讨好沈南桑,于是问:“你朋友?在这里遇到了?”
  “嗯。”
  “都是中国人吗?”
  陶锐立刻换上韩语毕恭毕敬地回答:“是的,我们之前打球认识,朋友的朋友。”
  “哦?真有缘分,虽然我们妍雨是首尔第一女纹身师,但是这个时间来纹身的人也不多呢。”
  如果不是沈南桑从来没见过陶锐,她可能会觉得陶锐是不是她私生粉或者是跟踪狂了,可又不可能,他提前来了这里,都已经完成纹身了,肯定不是跟着她们来的。
  真是巧合?
  陶锐说等朋友来接,坐在客厅里跟其他人玩起了手游,男生之间打游戏共同话题多,沈南桑在里间都听得到他们在沟通敌人的位置。
  妍雨在开始之前给机器消毒需要花些时间,林恩娜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两个人一起看妍雨忙乎乎地将座椅的一次性防护套都换掉,用酒精又仔仔细细地喷一遍,埋头准备着针头、颜料等等一切,可爱的女孩子做什么都很可爱。
  “可以啦,躺过来吧。”
  南桑从旁边的位置坐过去:“必须躺下吗?我只纹手臂。”
  “嗯,你第一次纹身的话,担心你乱动,躺下比较放松。”
  “哦。”她依言躺下,侧脸去看林恩娜,“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
  “我?珉浩哥介绍的,他跟妍雨的哥哥是好朋友呢。”
  “没错,恩娜身上的小狗纹身是我设计的,很可爱吧?”
  “嗯。”
  “你这个图也很可爱,是自己设计的吗?”
  “我很久之前想纹的,朋友帮我画的。”
  全孝英小时候就学过画画,而且很有天分,她说过如果不是后来家里发生变故爸爸迷上赌博,她也许会是一位画家,而不是爱豆。
  虽然暂时放弃了梦想,可全孝英还是把这个当成自己的爱好,偶尔写写画画,这张图就是全孝英画了送给她的,用彩铅简单地画出的线条,第一眼就很喜欢。
  图的中央是钢琴的琴键,铅笔在四周薄薄地涂了一层光,而从琴键背后蔓延出得细细枝条上还点缀着生机勃勃的小小红花,仿佛在不断地生长着,就像她的音乐一样,正在成长。
  全孝英给她的时候就是在公司,她平时云音乐的工作室,摸摸她的头说“南桑妮一定可以”。
  机器嗡嗡作响,细细的针密集地刺进最柔软的皮肤,倒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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