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尘不敢相信,裴郁竟然这么简单,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那家伙开口时,说得轻轻松松。
可唯有知道内情的慕清尘最清楚,以裴靖嘉对那女人的看重程度,想从他手里要走能治病的太医,无异于捋虎须。
或者说,这无异于公开和裴靖嘉tຊ叫板。
慕清尘正是想过自己离宫的难度,才会盯上裴郁。
甚至在开口给裴郁诊断前,她还反复想了不少能说服他的理由。
结果,就这么简单?
她盯着那家伙风淡云轻的模样,总觉得这其中会有什么阴谋。
“日后你就留在逸王府,只为本王一人诊病。”
裴郁好像完全没看到她存于眼眸中的怀疑,姿态很是嚣张地说结论,
“以后若裴靖嘉来要人,让他先来问过本王。”
“是!多谢王爷!”
慕清尘这次,是认真地向他谢恩。
这之后一路上,裴郁再没多看他一眼,全部心思都放在案几上的书册里了。
慕清尘蜷缩在门边,很是避嫌地不往那边多看一眼。
两人直到在逸王府中分道扬镳,连半点眼神交流都没了。
慕清尘被逸王府的下人一路带到了阴暗小房子暂歇,她这一天想了太多事,一时觉得精神疲惫,也顾不得许多,倒头就睡。
与此同时,逸王府的书房中。
裴郁端坐在宽大舒适的书桌后,终是收起了素日里面含春情的模样,整个人冰冷狠厉得宛如地狱里爬出的杀神。
在他前方,跪着四个黑衣人。
“主上,那慕顾远一看就是心思不纯。将他留在身边,只怕来日被他探听出什么隐秘来,是要被咬下一块肉的。”
黑衣人之一,语气沉重。
黑衣人之二,好像完全没听见他的话,恭敬地汇报:
“经过属下连日调查,可确定主上所料不差。贵妃身中之毒,与栖凤宫脱不了关系。只是近来栖凤宫中守备森严,属下无法靠近,探听不出更多。”
黑衣人之三,声音平静到不掺任何感情:
“慕家那位二少爷,此前不显山不露水,消息很少。只晓得今日在宸宫门前,似与慕大人有所争执。慕大人对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态度大变。”
黑衣人之四,一言不发。
裴郁眼中汹涌着怒意,瞪着他们,嗓音低沉沙哑:
“出去几日,回来就只这些?
栖凤宫和贵妃之间,究竟有何内情?
慕顾远和慕博涛,有何猫腻?
本王养你们这群废物,究竟所图为何?!”
四个黑衣人,没一个吱声。
书房里的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闷。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始终没说过话的黑衣人之四,才用冰冷无情的声音说:
“属下以为,慕顾远确实有可用之处,留下无妨。主上……确实阴阳失调,暴躁易怒了些……”
“啪!”
清脆的响声结束后,那方摆在裴郁手边,很是难得的乌金砚台,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裂开了。
四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裴郁阴鸷的目光扫过跪在下首的那几个人,沉声道:
“栖凤宫的事,再给你们三天时间。本王,要知道所有细节。
至于慕顾远……此人,问题确大。本王一时,竟无法看穿他。
从今日起,调派人手盯紧他。一旦他有危害王府的行为,立刻绞杀。”
“是!”
四个人,悄无声息从书房消失。
裴郁盯着书桌上幽幽跃动的烛火,回忆着白日里慕家那个小太医的一举一动,眼底少有的浮现出了困惑和费解。
他着实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男人,那双眼睛,和皇后殷卿芷……那么相似?
然而此时此刻,裴郁回忆时,又觉得其实并不相同的。
殷卿芷的眼睛,好似永远含着一汪春水。
只要男人看了,总是要在那水中沉溺许久,难以自拔。
但慕顾远……
他那双眼睛,转一圈就好像能冒出七八个主意。
每个主意,都能将人心算计其中。
就如今日,他明知慕家小太医是有所图的,但为着自己的目的,仍心甘情愿将他带回府中。
此子,不凡。
另一边,这一晚对于慕家人来说,也是个难眠之夜。
“老爷,那小贱人做出此等丑事,你怎么能就让她这样留在宫中了?!”
是夜,慕夫人甩着手中的绢子,眼底布满血丝。
慕老爷任由自己夫人指着鼻子骂,半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只能皱着眉头,重重叹了口气。
慕夫人看他被说得哑口无言,顿时怒从心头起,忍不住啜泣起来。
“那小贱人心肠歹毒,早就狠毒了我和远儿,岂会真心为他争功劳?
老爷,我只为你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身有残疾,是我对错。
但远儿……他可是家中所有孩子里,最聪慧的啊!
宫里那小贱人,日日陪在皇上身边,若是当真让她勾引了皇上,给远儿上点眼药……远儿他,还能有前途吗?
咱们慕家,难道就因为这么个小贱人,便要放弃家族最后崛起的希望吗?”
闻言,慕老爷亦目眦欲裂。
这些年,他在慕顾远身上投入了太多精力和金钱。
对整个慕家来说,慕顾远就是整个家族的希望,是慕家未来飞黄腾达的引路人。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阻碍了慕顾远的前途。
可现在……
“不会的,”
慕大人喃喃着,像是在安慰慕夫人,也好像在安慰自己,
“她顶了远儿的名字,若是将实情告诉皇上,便是与我们玉石俱焚。
老夫为官多年,看得出,她并非是不贪生之人,绝对不会的……”
慕夫人听到这话,也愣了一下。
片刻后,她惊喜地说:
“是啊!她在宫中还有个太监姘头,她对那阉人如此上心,怎么可能甘心与我们一道死了?
要我说,老爷,咱们不如就从那阉人下手,反客为主……”
慕老爷露出会心一笑,捻须勾唇:
“那小贱人的姘头,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