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出风口，红色飘带舞蹈般地跳着。
　　冷风将摆放在桌上的书页吹乱，掠过耳畔的发丝，缓缓扫过白皙的颈，迟悦浅浅叹息着把脸深深埋进自己的双臂。
　　身旁，规律的巧克力键盘声伴随翻书的动静，安静、舒适，舒适得让人放松。
　　可处在这样场景里的她却闷闷不乐，盯着已经熄掉一度的手机屏幕，她无法平静。
　　屏幕上最后一条信息的发送时间是半小时之前，在对面发出的可爱表情包下，是她既客气又官方地回复
　　【不是你们的问题，只是综合考虑之后，我还是决定不过去了。谢谢你们老板的认可，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合作。】
　　对方没有再发来信息。
　　现在，她除了盯着自己发出去的话发呆，感受自己心里不甘的埋怨渐渐冲上脑之外，再无事可做。
　　...
　　外面的太阳渐渐落下。身旁的陌生人起身离开，头顶出风口的风似乎也小了一点，迟悦终于抬起头，浸透懊恼的目光，悠悠地瞪了一眼手机。
　　边无声嘀咕，边把手机拿起来。轻轻起身时，她顺手拾起挂在椅背上的卡其色帆布包斜背在身上。
　　“找我干嘛？”接电话人的笑像块薄荷糖，清甜，沁人心脾。
　　迎着光，迟悦左右看了看，确定不会打扰到别人之后，她抬手盖住半张脸，对电话那头的人小声说：“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不不不。”像是料到了迟悦的心思，那边的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要想继续跟我说那个帅老板的话，我提议周末。因为后天我有个会，得抓紧时间把方案做出来。”
　　“许诺！”迟悦一脚迈出图书馆大门，终于不再压制自己的不平静。“我不管。你今天就是带上电脑坐在我对面打字，也得帮我分析分析。”
　　夕阳在迟悦偏冷的轮廓上散开，魅惑却又显清纯的眉眼间，皆是倔强。
　　搜寻着路上空客的计程车，不给电话那头继续拒绝的机会，她匆匆留下地址，挂断了电话。
　　...
　　两人约在许诺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吧里。迟悦去得早，店里还没有客人。
　　节奏轻快的音乐下，几个工作人员正自顾自地做着准备工作。
　　“哎？迟悦。”吧台里，一个黄头发的清秀男人朝她微微抬眸。“最近怎么没见你来我们这儿拍照？”
　　“找工作。”迟悦转过头，目光从酒柜挪到吧台的同时，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黄头发的男人。“而且还要上课，时间容易冲突，索性就没接拍摄。”
　　“大摄影师还需要找工作？我调酒一个月都比不上你接两个单子。”黄头发男人驾轻就熟地把迟悦递给自己的手机插上电源，又拉开柜子将手机放到靠里的暗格。“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拼，自由职业赚不够，还要给自己找个班上？”
　　“我...”
　　迟悦正要接话，就被骤然响起的清甜嗓音就打断。
　　“她哪里是找工作啊。”
　　顺着玻璃杯砌成的墙壁望去，看到一身休闲舒适打扮的许诺正穿过空荡荡的桌椅，故作埋怨地盯着迟悦。
　　“要我说，她是嫌日子过于无聊了才想着出去找刺激。”顺了顺长长的头发，许诺返身坐上吧台凳。“你说吧，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吃过见过的人，从下午四点开始就疯狂轰炸我的微信？照片呢？我看看。”
　　“没有。”修长的手指有些闷地推开了许诺摊开的手。
　　黄头发男人见状，笑地似懂非懂地看了看许诺 。
　　“对，我问你。”仿佛忽然记起自己定这个地址的目的，迟悦唰地抬起头，盯住黄头发的男人，“你通常...什么情况下会主动加一个女人的微信？”
　　“啊？”
　　许诺跟黄头发男人显然是没弄懂她这个突然不含预设，引导性的问题，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又一同望向迟悦。
　　“就是，你。”迟悦指着黄头发重新组织语言，继续不急不缓地问：“在不认识一个女人的情况下，你跟她相谈甚欢。聊两个多小时之后，一切结束，你趁别人加那个女人的微信，自己也拿出微信号，有点不确定又有点淡然地对女人说，你加一下我吧。然后加上又不说话，为什么？”
　　“他加你微信了？”许诺抓住信息，想要深入。
　　“鱼塘呗。”黄头发男人不假思索，仿佛根本没细琢磨迟悦说的那一大段前提，在迟悦那颇具压力的注视下脱口而出：“觉得你不错，先养着。”
　　“肤浅。”迟悦有些不屑的白了黄头发一眼，“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埋怨完之后，她缓缓撑起自己的侧脸，“他拿我当鱼？”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滑着杯壁，她没去回应许诺的问题，还在尽力回忆。
　　“长得挺不错的吧？”一股意味不明的笑在唇角晕开，黄头发男人笑着， “你看他今晚会不会联系你就知道了。”
　　迟悦下意识地皱眉。“他不是那种人。”
　　“你们聊了几个小时。”端着半杯纯净水，许诺边喝边看着面色深沉的迟悦。“聊什么呢?面试因该不用聊那么久吧。”
　　“保不齐假公济私。”黄头发笑笑，把刚擦干净的玻璃杯顺手放到迟悦面前的杯架上。
　　“他确实问了我结没结婚。”脑中有关面试的细节早就被迟悦翻来覆去地回忆了好多遍。
　　笑意在脸上蔓延，温暖的手搂着迟悦，她转头，没等她看清许诺的表情，一阵来自胸腔的窃笑声就把她脑子里的幻想给吹散了。
　　“自从毕业，我就再也没见过你这幅少女搞纯爱的表情。”许诺一面说，一面大力地晃着迟悦的肩膀，像是在帮她回神，“迟悦，你艺术家的气节呢？摆冷脸对男模指手画脚的气势，你要拿出来啊！”
　　“哎呀，我拿了，端的很。”荡漾在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迟悦曲着手指点了点桌面，示意黄头发给自己拿一只酒，继续道：“整个过程我都很专业，多余的话一句不说，他抛问题，我回答。聊到中场他自己的问题问完了，他又让另外两个面试官跟我聊。原话是...”连喝了两口酒，迟悦顿了顿，语气充满欣喜：“你们也交流一下。也不一定要问专业，就当闲谈，我们公司氛围很随意...”
　　复述完别人的话，她又清了清嗓子，慢慢地捏揉着自己的耳廓。“哎呀，反正就是感觉他不想让我走，所以最后离开之前他们hr要加我微信，我看他默默坐在那，开始变得有些低沉的样子，还以为这次就这么算了，哪知道他很轻，很小声地说了句，你加下我吧。”回忆结束，她抬手，带点无奈地摊开掌心，“我就...”
　　“就正中红心了。”许诺摇晃着自己的椅子，毫不遮掩自己的笑意，“喜欢就下手呗，这么纠结，一点都不像你。”
　　“怎么下手啊，我都给人offer拒了。”叹口气，迟悦吞吐着挤出一句：“烦！我还以为他会跟别的老板一样来挽留挽留，再不济也该问一下我，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对不对？我好歹也算是个人才吧，这样不就正好能顺势接上话了？谁知道...”说着，仿佛记起了什么，迟悦轻拍桌子，叫住准备出吧台的黄头发，“手机，把我手机给我。”
　　“你拒绝offer干嘛？你就应该去他公司上班啊，这样才能近水楼台啊。”许诺看迟悦拿到手机之后的表情有变化，疑惑地凑上前一看。“这是下午的那个hr发的？”
　　“嗯。”胸腔发出一声叹息，迟悦“啪嗒”一声，将手机丢回桌上。
　　“看来你喜欢的那个帅哥老板确实纯情不到哪儿去啊，还蛮会拿捏人的。”即使知道自己的话会让迟悦脸色更差，许诺还是拿起她放到一旁的手机。
　　“干嘛？”见许诺要解锁自己的手机，迟悦也不拒绝，很配合地帮她把刚才那条朋友圈打开。
　　“季航...爱心爱心爱心。”仿佛是怕迟悦没看清，许诺特意将朋友圈内容的内容逐字逐句的给念了出来，还点开了hr发的朋友圈图片，将图片里的三份汉堡套餐的照片拉大又缩小，“加班，他给人点了三份汉堡包套餐...”
　　“那怎么了，体恤下属不行吗。”嘴上虽是这么说，可迟悦声音却充满可怜巴巴的感觉。
　　自顾自地揉着头，不知道迟悦在思考什么，完美的发tຊ型被她卷成了一团。尽管她已忘记顾忌形象，但好看的侧脸依旧能轻易吸引到人的注目。
　　“头像是hr吗？长得...”许诺细细看着手机屏幕，“是个小美女啊，软软的，像棉花糖。”
　　“那是网图。”迟悦没好气的纠正。
　　“哎你看...他回复了。”许诺状似兴奋地哼笑一声，看着新鲜弹出红点下的文字，难掩戏谑，“不会仅我可见吧。啧啧啧...”锁了屏幕，许诺扭头看着迟悦，”hr妹妹怕是要心花怒放咯。”
　　“开心也正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愿意跟好看的人共事？”说着，迟悦发泄似的在空气里抓了一把，紧紧握住，“要不是我身经百战，还真就公私不分，跑他那去给他当舔狗了。”
　　“嗯。”许诺装作严厉的模样点了点头。“那说明你理智尚存，孺子可教。”
　　“去你的。”叹口气，迟悦收回手，注意到黄头发男人从外面抱进来一摞海报，她理了理头发，“哎？这是干嘛呢？”
　　“这个月的活动，我们新老板做的。”黄头发飞快地回应了一句，放下东西就又准备出去。
　　“你们换老板了？”迟悦歪着头，读了两句海报上的文字。
　　黄头发边走边说：“新老板刚从意大利回来，出了很多你会喜欢的活动，到时记得来玩。”
　　“真的假的。”迟悦斜着眼向门外一撇，“车...不错。”
　　许诺闻言也朝酒吧门口看了一眼，“轿跑装货。”她不太认可地转回头，“这老板属实不怎么接地气啊。”
　　“管他接地气还是地府，能整活就行。”迟悦满不在乎地继续望向门边的落地窗，看到抱着两个箱子的黄头发正弯腰跟人打招呼，猜到可能是这家酒吧的新老板，便顺着黄头发说话的方向看过去。
　　“是他？！”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人，各种神情一一掠过她的脸庞，变化之快，引得许诺也立刻找到了目标。
　　“谁！帅老板？穿黑T恤的吗？！”盯着男人的侧影，许诺声音明显地高了一点。“看不太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