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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州早年因着通商口岸的开辟,有大量洋人来往买卖,再加上后来划分了租界,有大批洋人住进来,所以渐渐地,竟成了华夏当下最热闹的地区之一。
  但此地局势十分混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而且帮派林立,党派众多,动不动就开枪火拼,远不像北洋官府眼皮子底下的京城那么平和。
  燕仪坐在黄包车上,一路看过来,发现越往里面走,街边的铺面广告就越花样百出,人们的穿着也越发整齐体面。
  “太太,前面就到百货公司了……你今早吃得饱吗?”林姨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我看你都没吃多少,你看啊,这旁边好多茶楼,东西都好吃的哟,你要不吃点东西再去逛街,免得饿着你呀!”
  燕仪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茶楼看,心道好笑,分明是林姨自己想吃。
  燕仪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有哪些好吃的,林姨你带我去看看吧。”
  说到这个,林姨登时两眼放光,“哎哟”了一声,说燕仪问对了人,接着便兴冲冲地让司机停车。
  燕仪被她带到一家叫“福顺居”的广式大茶楼面前,林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以前在里面做过工,这家的虾饺特别好吃,太太你可以吃吃看。”
  燕仪今天早上确实没怎么吃饱,于是带着林姨进去点了些吃的,又要了两碗鸡汤面,推了一碗到林姨面前。
  “不不不……”林姨忙摆手,“我不吃,我早上吃饱哩,太太你吃吧。”
  燕仪对这个热情的阿姨很有好感,见她一路陪自己聊天,努力给自己介绍声州的样子,很像燕仪小时候在乡下遇到的热心肠的婶婶,都是细眉细眼,伶俐爽快的模样。
  “点了两碗,我吃不完呢。”燕仪又劝了两句。
  林姨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脸,终于忍不住拿起筷子吸溜起面条来,燕仪见状弯起了唇角。
  这家茶楼的点心确实做得不错,虾饺晶莹剔透,吃起来鲜美有弹性,芋头糕亦是软糯清甜。
  燕仪让林姨跟自己一起吃,林姨吃着吃着,就开始露出犹豫的神情,燕仪问她怎么了,林姨就说,想起来家里的小女儿,吵着想吃虾饺想了好久,可是一直舍不得买给她。
  燕仪看了看,还剩大半盘虾饺,她就让林姨打包回去,还有芋头糕也一并带上。
  林姨一听这话便眉开眼笑,很夸张地说燕仪是观音菩萨转世:“阿弥陀佛,我真是遇到个好人家了,太太先生都是这么和气!”
  燕仪一听她念“阿弥陀佛”,便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赵俞杰情绪激动时,也喜欢把“阿弥陀佛”挂在嘴边。
  “太太,你怎么了?”
  燕仪回过神来,看见林姨好奇地看着自己,便笑了笑:“没什么,我们走吧,我想去逛逛。”
  京城的中央大街同样也是繁华地带,可是这声州的西南区看着足足比京城大了两倍,而且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看着比京城要拥挤得多。
  燕仪在京城时虽然也逛过百货公司,但那边的规模远没有这么大,她和林姨逛了好半天,见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很多从国外进口来的,也有不少国货。
  燕仪看着那些穿得光鲜亮丽的绅士佳人,不禁在心里想,声州这片区域的富人真不少,如果能做他们的生意,想来能赚下不少钱。
  但是富人们需要什么呢?
  燕仪转头看了看洋货的货柜,洋人的东西花样最多,也是当下最流行的,有钱人们需要的东西,基本都应有尽有了。
  有些爱国同志抵制洋货,就会选择国货,国货这边,其实也发展得不错,这些年出了不少大牌子。
  她来回逛了半天,因为里面人多,被挤得有些晕乎乎的,便走出来站了一会儿。
  林姨不知从哪儿变出了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燕仪扇着风:“这声州的天气最是古怪了,虽然说已经深秋,快入冬了,可是太阳偶尔的出来一次,也能热得人气闷!”
  燕仪其实并没觉得热,但见林姨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喘着气。
  突然前面一阵骚动,紧接着,便从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周围的人群好像商量好了似的,自动往两旁散开。
  燕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姨竖起耳朵听周围人说的话,立即反应过来:“太太,是桓司令回来了,咱们赶紧让一让吧,别挡了他的道。”
  林tຊ姨口中的桓司令正是声州的大军阀桓玉台,燕仪不算特别了解时局,但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桓玉台虎据一方,是沪系众军阀的首领,也是声州的土皇帝。
  听说这个人极其嚣张,桀骜不驯,多次违抗北洋官府的调令,但因为他手中兵力深不可测,一时间竟也无人敢动他。
  沈誉卿这次被调来声州做督办,明面上便是压了桓玉台一头,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极难啃的骨头。
  正想着,远处的汽车鸣笛声便越来越近,燕仪跟林姨退到人群中,看着那辆黑色的别克飞驰过来,前面有些来不及躲闪的人群被溅了满身的灰尘。
  还有几辆汽车紧随其后。
  最前面的黑色别克率先开过燕仪的眼前,锃亮的车身看起来价值不菲,透过车窗,隐约能看见一个身穿黄绿军装的男人坐在里面,怀里抱着个美艳女人调笑嬉闹。
  他侧脸线条锋利,浓眉深目,鼻梁高挺,唇边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竟然是个看着只有三十多岁的英俊男人。
  “桓玉台这么年轻吗?”燕仪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林姨立即点头道:“是呀太太!你不知道吗?他是桓从文的儿子,当年整个沪系都是桓大帅的天下,后来桓大帅病死了,就由他儿子——也就是桓司令接班了。”
  燕仪倒还真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桓玉台比她大了十来岁,她懂事的时候,桓从文已经病死了。
  燕仪记事起,就没怎么听说过桓从文这个名字。
  目送着桓玉台的汽车远去,燕仪也听了一耳朵关于他的奇闻秘辛。
  在这种年少得志的男人身上,风流佳话总是少不了,桓玉台也不例外。听说他娶了五房姨太太,有四个儿子和两个疑似的私生子。
  最近又和当红的电影明星温惠谈起了恋爱,刚才车上那个美艳绝伦的女人,就是这两年风头正盛的温惠。
  被桓司令的事情这么一打岔,她们的街也逛不成了,因为已经到了中午,该回家吃午饭了,下午外语老师就要来教燕仪学英文。
  燕仪回去以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坐在客厅里等老师,沈誉卿给她请的是个洋人小姐,金色的卷发,蓝色的眼珠子,燕仪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洋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位佩西小姐比她想象中要随和,而且中文好得不可思议。
  要不是亲眼看到这张脸,燕仪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么标准的官话会是从一个外国女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佩西小姐很贴心地从最简单的单词教起,燕仪一整个下午,就学了“你好”、“再见”之类的句子。
  上完课,燕仪请佩西小姐吃了点林姨做的饼干,又喝着茶聊了会儿天,才请人把她送了回去。
  沈誉卿回到家里时,正好是晚饭时间,他刚松开领带,就看见燕仪下了楼。
  “怎么样,今天学了些什么?”
  燕仪想了想,张口说了一句话。
  沈誉卿怔了一下,半晌,忍俊不禁地瘫倒在沙发上。
  燕仪见状,有些气恼,脸涨得通红,不管沈誉卿怎么哄都不肯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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