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舒和周家寻在得到张队批准后,去福岭出差了。
临走前,她叮嘱姥姥要按时吃饭,早点上床睡觉。说一般也就去个两三天,让姥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出差回来就立马带她体检,她还“威胁”老太太,要是不想体检结果难看最好乖乖的。
姥姥连声应着,让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姥姥并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外甥女,和廖荀那小子是什么情况。
她以为他们已经在发展了,芮舒以前可从来没有把哪个男生主动叫到家里来,两个人的状态看起来,跟热恋的小情侣没什么区别。
所以那天廖荀来陪姥姥吃饭的时候,她主动留了廖荀的电话。
她了解芮舒,知道她是个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扭性子,她怕芮舒想不明白,把廖荀越推越远。她的外甥女今年已经 27 了,她虽然从来不催婚,但心里也是真着急。
姥姥今年都快七十岁了,尤其是最近这几年,她每年都能感觉出来身体一年比一年虚弱。
自从徐珍去世以后,她和芮舒就是世界上彼此唯一的亲人了。姥姥答应过自己的女儿,一定要好好照顾芮舒。她也没有食言,把这个外甥女抚养得这么优秀水灵,不过芮舒本身就是个争气的好孩子。
现在要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以后自己迟早有老成一把骨架子的那天,到时候她的芮舒该怎么办呀...姥姥喜欢廖荀,也看得出来芮舒对他绝对有感情,她就想着,帮他们一把。
于是在苏芮舒出差这天晚上,姥姥给廖荀打电话,让他来家里做客,尝尝自己做的饭。
廖荀一开始其实有点犹豫,毕竟那晚她和苏芮舒谈得并不愉快,苏芮舒也一直没再给他一个说法,他现在心里也有点跟她杠上了。
但最后想了想还是去了,因为这事不好跟姥姥解释,也不想让姥姥失望。
廖荀一进门就看见拖鞋已经在门口摆好了。
他拎着一兜子在超市买的食材,姥姥看了一下不满意了:“ 啧,家里什么都有你还买什么呀?上次就是你做的饭,这次咱不是电话里说好了,我做嘛!”
廖荀轻车熟路地把菜提溜到厨房,边把吃的拿出来边说:“ 没事的姥姥,我家东西也都吃完了要去超市补货,就顺道一起给您买点。”
“ 你等着,鱼已经炖上了,几个菜马上就炒好了。”
“ 您慢悠悠来就成,我还挺享受等着晚饭上桌的过程的~”
老太太那边忙活得热火朝天,廖荀看着乐了一会儿,准备去买的食材塞进冰箱。
拉开冰箱门,他扫了一眼,有点发愣。
“ 哟,小廖这是热坏了吧...屋里有空调呀,怎么还开着个冰箱降温呢?我一会儿去把空调温度再给你调低点!”
“ 没有没有!” 廖荀尴尬地笑笑又说:“ 姥姥,芮舒平时很喜欢吃豆腐吗?”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异样。
“ 害,我当什么呢,是不是冰箱里的一抽屉豆腐把你吓着了?她呀...这几年是越来越爱吃了,有时候下班回来晚,就把那豆腐剁碎了炒鸡蛋,凑活一顿饭了。你还别说,小时候碰都不碰,说豆腐有股子怪味儿。”
他这么一提,姥姥也开始觉得奇怪了,但又想不出为什么,只能说:“ 害,大概人的口味都是会随着年龄增长改变的吧。”
廖荀放完东西后坐在沙发上继续发愣,记忆飘回了十年前。
有一次他们俩看完廖莹,找了一家炒菜馆吃饭。廖荀很喜欢吃各种豆制品,那天他点了一道家常鸡蛋豆腐汤。
苏芮舒不喜欢吃豆腐也不怎么爱喝汤,所以那个豆腐汤,她整顿饭都没动过。
“ 你怎么不喝汤呀?”
苏芮舒把汤往廖荀跟前推了推,“ 我不爱吃豆腐,你喜欢都是你的。”
“ 这汤看着多有食欲,奶白奶白的,你尝尝!” 廖荀说着已经给她盛了一碗。
“ 哪有人大夏天的喝汤呀!喝完一身汗黏糊糊的...我不要...”
“ 好喝呀!我爹是福岭人,我们家都有喝汤的习惯的,喝完了虽然会出汗但胃里很舒服。”
“ 豆腐有股怪味儿,我说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干嘛强人所难呀!吃个饭都要管的...”
“ 不行,豆腐那么好吃我不允许你诋毁它!你试试,豆腐汤里的豆腐很鲜的!凡事都要踏出第一步嘛,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呢?”
一碗奶白的鸡蛋豆腐汤出现在苏芮舒面前,上面飘着几片油菜叶,隐约还能看出一层浮油。她心里默默嫌弃着,但抬头看到廖荀那么期待的样子,最后还是尝了尝。
果然,她还是不喜欢豆腐。
廖荀看她喝了一口就不喝了,也就没再勉强她,为了缓解尴尬,他低头喝了一大口汤后笑着说:“ 那至少,你踏出第一步了,你努力过了就不后悔了嘛...咱们来世界一趟,总得多试试,你说是吧...” 注意到对面小姑娘的脸越来越臭,他赶紧闭嘴,低头又喝了一大口。
后来在他们分开的十年里,苏芮舒晚上失眠对着夜空发呆的时候,除了想工作以外,脑子里总是时不时闪过这些与廖荀相处的细碎场景。
一切都仿佛历历在目,言犹在耳。
他说,凡事总要踏出第一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呢?
这十年,她怎么就没后悔过呢?她时常后悔,但她嘴硬,从不承认。
再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契机,她觉得豆腐...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工作加班回家晚的时候,豆腐炒鸡蛋这种家常菜就很合适,既营养又没有什么负担。
“ 小廖,看啥呢?” 姥姥端着西红柿炒鸡蛋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廖荀坐在那儿眼神都直了。
廖荀一下回过神来,“ 哦,想工作上的事儿呢,我来端吧姥姥。”
他接过菜,有些烫手。
姥姥做饭很利索,没多少功夫,桌上就摆出了三菜一汤:土豆炖牛肉,西红柿炒蛋,蚝油生菜,还有鲫鱼豆腐汤,都是很下饭的家常菜。
“ 小廖呀,尝尝姥姥做的,放开了吃,米饭蒸了一大锅呢!”
廖荀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一下就来了食欲。他一上来就叨了一口土豆炖牛肉,牛肉软烂,一点都不塞牙缝,土豆也极其入味吸满了肉香。
“ 嗯~这也太好吃了吧!您手艺可真好,芮舒有您这个姥姥太有口福了!”
老太太看着廖荀喜欢自己做的饭,把一脸褶子都笑出来了。
对于姥姥来说,活到了这个年纪,孩子们需要自己,还能用得上她这把老骨头,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 香吧,爱吃就多吃点!我们家芮舒呀,平时也最爱吃我做的土豆炖牛肉了,经常缠着我做!”
廖荀筷子送进嘴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原来芮舒爱吃土豆炖牛肉啊...”
“ 是呀!” 姥姥小声说:“ 等以后你们结婚了,你也做给她吃~” 她虚掩着嘴巴,动作偷偷摸摸的,似是在说什么不想让人听见的秘密,神情特别可爱。
可廖荀却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吃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姥姥这才察觉出有问题。
“ 你和芮舒...闹矛盾了?没事,哪有小情侣不吵架的,吵架了别冷着,把问题沟通开了就好了。”
“ 可如果,对方不愿意沟通呢。” 廖荀抬起头,语气落寞。
姥姥终于明白两个人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这也是她最担心的。芮舒哪都好,就是有时候真是闷,看起来永远是淡淡的样子,面对家人也是报喜不报忧,可越是这样姥姥越放心不下。
你从她的眼睛里分明能读到忧愁,但却永远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姥姥叹了口气,“ 小廖呀,芮舒应该没给你讲过她小时候的事儿吧...”
一个人性格的形成,都是能寻着蛛丝马迹找到源头的。
廖荀摇头,他很想知道。十年前,他曾经轻轻触碰到了这个问题,可最后以 “秘密” 收尾。
“ 那姥姥给你讲讲吧。”
苏芮舒出生在莱江,他的父亲苏立新,在母亲徐珍生产那天去世了。
徐珍生她那天是 7 月 12 号,不知为何交通情况很差,苏立新又着急往医院赶,结果一个不注意和大货车撞上了,当场身亡。
徐珍得知这个消息后昏了过去,但好在,她还是坚强地挺过去了。
她一个人把苏芮舒养到一岁的时候,面临着工程造价的职业资格证考试,实在顾不上照顾孩子,干脆就把苏芮舒送到了河丰镇的娘家养着。
拿到资格证后她又跑到外地,自己揽工程业务,疯狂用工作把空洞的生活和内心填满,所以姥姥这一养就是 12 年,直到苏芮舒上初中才回到莱江市。
再回到莱江不为别的,只是她母亲查出了乳腺癌,就要去世了。
在苏芮舒整个成长过程中,“妈妈” 只是一个名词。
小学语文课上,老师让大家以 《我的母亲》为题目写一篇作文,苏芮舒半天不知道怎么动笔,最后作文稿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我不认识我的母亲。”
这些年,徐珍不间断地往家里寄钱,她知道河丰镇毕竟是乡下,条件比不上莱江这种大城市。所以作为母亲,她总想多寄点钱,别委屈了孩子。
她也不是没回去看过,可苏芮舒躲着她不见,好不容易拉出来几次,她都是低着头不怎么吭声,只用手紧紧攥着妈妈送她的娃娃。
姥姥跟她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她一直记着呢。
为此徐珍也是很苦恼,甚至有时候面对苏芮舒会有些烦躁,觉得这个女儿不懂事。
爱屋及乌是真爱!倔强执拗又可爱的芮舒默默把爱藏在心里!好心疼!